女孩面容虔诚且专注,如同朝圣或祷告。
李婶婶察觉到她精神状态的变化,有天下午买菜回来,特地跟小区里相识的保洁唠家常,套出了总爱敲鼓的那位新住户到底住哪栋和几层。
回来后她兴冲冲分享给归庭月这个新消息。
原来他真的住对面那栋,跟自己同一层,房号也是1203。而她居然一直没发现。
翌日,熟悉的鼓声再度点燃傍晚,归庭月跑来窗边,惴惴不安地将视线聚焦到与自己平行的那户人家。
她没有发现情有可原。
毕竟按照房屋结构来看,朝向她视角的地方是厨房和卧室,而他大概率不会在这两个地方打鼓。
打那日起,归庭月逡巡蹲守在客厅窗后的时间逐天拉长,从四点半离场变成拖延到五点,五点半,六点,晚餐时分偶尔也会端起碗筷,拿对面亮灯的窗扇当下饭菜。
归庭月感觉自己有点疯魔了,像一个理智渐失的私生饭。
还好她本就是个精神病患者,李婶婶对此的反应只有欣慰而非怪异。
几天下来,通过对屋主每日动态的观察,归庭月断定他是一名男性,独居,身材高瘦,喜欢穿深色系衣服,不怎么进厨房,房间窗帘也极少开,宛若孤岛黑鲸,几乎不会浮游出海面。
距离有碍,她不能看清他长相。
但已经足够了。
在做出更多逾距的举动前,归庭月这般告诫自己。
事实证明,感兴趣是难以抵御的病菌,越是强抑,越是肆虐。
一个星期后,归庭月屈从于自己的好奇心,网购了一只小巧便携的白色望远镜。
卖家大力推荐说适合用在演唱会和看话剧,那么她拿来一睹“爱豆”的芳容和演出,应该也没那么不妥和不堪。
更何况她只打算看一眼,只需要一眼,她就能释怀,就能安定,就能心满意足,就算完成任务。
第二天从李婶婶那里拿到快递后,归庭月回到房内,拆包取出,简单调试了一下,便怀揣着这只“八倍镜”,准时来到她固定的信徒座位。
四点零三分。
鼓声果然响了,今日的鼓点又有了变化,诸多高低音交替,炫技般变幻莫测,快到不似出自人手,是盛夏冰雹,来势汹汹,也是秋雨滴沥,久可穿石,中途间或炸开惊雷,给人以独立成团的错觉。
归庭月本就紧张,此时加上鼓声渲染,心已蜷皱到极点,目光发颤地盯着那一边。
但奇怪的是,男人没有练满半小时就结束敲击,接而似元气尽去般再无声息。
四周鸦雀无声。
归庭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担忧地皱起细眉。
也是此刻,紧锁的窗后忽有人影显现,是那个鼓手。他仍穿着黑t,直直冲厨房水池的方向走了过来,而后停住。
他的位置刚好正对着她。
机不可失。
归庭月后退两步,掉头瞄了眼,确认李婶婶在心无旁骛地哼着小曲备菜,才小心将兜里的望远镜取出,左右掰开,架至眼前。
调完焦,男人的上半身顿时直迫眼底,清晰到如近在咫尺的胶片电影。
一刹间,归庭月的心跳频率不输刚刚的鼓点。
男人上身微倾,在搓洗双手,手臂因使力而筋络迭起。垂落的漆黑刘海恰巧掩映着他眉目,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他的整体氛围跟她想象中是接近的,但又不尽然相同。她以为会更狂放些,但他干净瘦削,还有点儿疏懒。
考虑到自己的站位过于明目张胆,归庭月左右找起掩体。
最后她稍稍往一旁的窗帘后面挪了点,才重新握高望远镜。
下一刻,归庭月瞳孔骤缩。
她放下双手,有些回不过神,男人猝然掀高眼皮并扬脸的一幕如烙印般在她脑中反复倒放。
显然,他长着一张让任何女人都无法“只看一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