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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牍（第2页）

“看这累累案牍，这些是弹劾王相的罪证，这些是弹劾大司马大将军的，这些是弹劾琅琊郡太守的，这些是弹劾太中大夫的。还有这些，皆是他们各自的陈情。”

他指了指一侧的书案，上面的奏折堆成了山，比刘向的书还高出一截。

“难怪陛下不思茶饭，也不入后宫，原来是有这么多朝务要忙。卫婕妤方才过来，倒实在让我羞愧了一番。”

“羞愧什么？”他有些诧异。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自觉，陛下待我极好，我却不知陛下为何所烦扰，也不知陛下日常食宿如何。”

他笑了笑，对我说：

“她们都在宫里久了，人多眼杂，自然有办法各处打听，甚至还与外面的官眷有所结交。卫婕妤也罢了，她原是班氏的侍女，而皇后，班婕妤，郑美人皆是出身高门，背后倚仗着他们的家族，与前朝的关联也是颇为紧密。前朝有些风吹草动，她们怕也是立即有所耳闻。更别说，后宫之事了。新来的婕妤来自何方，家世如何。朕的日常饮食如何，朕每日宿于何处，她们知道的，怕是比内侍的档案记载得还更全一些。”

我点了点头。他看似并不在意后宫妃嫔争奇斗妍，但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又说：“不过，久居深宫之中，除了向太后晨昏定省，或是闲话家常，也并无其他可忙碌之事，挂心着朕的饮食和睡眠，挂心着如何得朕的宠幸，也并不奇怪。”

“是啊，她们都挂心陛下，不是低吟浅唱，吹奏丝竹，为陛下解忧，就是提着食盒，来为陛下送餐食，唯有我两手空空，甚至还从你的碗里分了一杯羹。不知如何能为陛下分忧。”

“我也愿尽力为陛下分忧的。”我说罢，又强调了一下。

“你有一颗心就够了。你看你病才刚好，便来这里陪着朕，朕欢喜还来不及呢。你在这里，可比她们唱歌吹曲，或是送什么羊肉莲子的，更能排解朕的忧愁。”

“可是，陛下方才明明还恼我，说我不懂五行，一派胡言呢。可看不出欢喜来。”我支吾道。

他笑了笑：“虽说你不敬天，但当所有人皆以日食为天谴，给朕压力之时，你的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话，倒也能略略安慰朕心。像你这般不信天意的倒好，便是无所畏惧，也不拘束缚，更不在意他人之言。有时候，朕还羡慕你。朕方才虽口头责备了你，但心里并未怪罪。”

他轻抚着我的脸颊：“你肯来陪着朕，朕怎会不欢喜？今日别走了，好不好？”

“陛下不嫌我在这里耽误了你读奏折，理朝务？”

“朕日日面对着这些奏折也乏了，看着那些字就跟看着群臣在朝堂之上争吵不休似的。哪有面对着美人开怀呢？”

他低下头看着我的脸，要把我融化在他的目光中。

在这样的目光里，我感受到他的手缓缓从我的胳膊上滑下去，来到了我的腰间，沿着那玲珑的曲线抚摸着，衣带渐宽，佩环叮当。

宣室殿的窗户半开，隐约可见一棵木芙蓉，含羞开了满枝，洁白如玉的花瓣已被午后的阳光涂抹上了粉色，花瓣一层一层迎风展开，露出了里面娇嫩的花蕊。它们一齐在深秋突然袭来的风中，微微颤抖，冷风到了那里，却仿佛心有不忍似的，变作了和煦的春风。日头渐渐西斜，而芙蓉的面愈红，成了彩霞的颜色。

我的吻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吻包裹着我的身体，他将我抱了起来，来到了屏风后面。

侍从合上了偏殿的门。

注释【1】：《通鉴纪事本末·河决之患》第四卷：（河平）三年秋八月，河复决平原，所坏败者半建始（四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