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前面的人进去,她久久盯着隔绝了她与里面世界的大门,那简直像一个刑罚,像命运的玩笑。
里头的人出来,很礼貌留了门给她,她轻轻扶着,从容走进,并缓缓带上门。
她盯着他,心里想着他见到自己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又会有怎样的阴阳怪气。
可他一直低着头看手里的材料,她猜想他一定好奇她怎么会来参加面试。
他为什么不抬头,许是根本出于讨厌看也不愿看一眼。
张喜然淡定坐下在他对面,依旧注视着他,忘记了要怎么开口而期待他的开场白。
沈仲廷随意翻过几页,翻动纸张的清脆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也巧妙地打破办公室里异常安静的氛围。
终于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镜框,毫不客气表示遗憾,“很抱歉,张女士,您这份材料稍显空洞乏味,尚且达不到我们为此做纪录片的要求。”
他甚至不愿抬头,张喜然动了动嘴角,欲语还休,她重又拿起桌上她准备做说明介绍的厚厚一叠材料走出办公室。
从电视台出来,她很久很久缓不过神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分明面试被拒,可也并不觉得有多遗憾,反而轻松,又轻松地迷失了理智不得清醒。
她的心神被复杂的情感给支配,脑海里是他不曾抬头的冷漠模样,他身上的深棕色夹克外衣,他的白色内搭,他梳理的整齐的短发,他翻阅材料时纤长的手指,他的一切她都在短暂的时间里尽收眼底。
时间在她身边悄然溜走,谁知道是不是电视台下班了,她陷入忽如其来的人潮中,猝不及防地,她被人从后面给撞了一下,这一下,将她带回现实,等她慢半拍再去追寻撞她的人,她又生生怔住,竟是他冷漠走过。
张喜然心里苦涩难当,揣测他撞她的意图是什么,是挑衅吗?是挑衅吧。
身后阵阵沉重跑步声逼近,随之她的肩头被拍了下。
张喜然回头,迎面是一位微胖寸头的工作人员。
对方热情道,“您好,刚才给您打电话联系不到您,还好您还没走。我们导演说您的项目需要再调整一下文案与介绍,周一还有一场面试,可以再好好准备一下,桐乡县的花馍咱们也早有耳闻,我们导演也一直想做相关专题呢,咱这次上节目没问题的。”
张喜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道谢,“谢谢你,非常感谢,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
“加油,小姐姐。”男生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随即又笑着小跑了回去。
来自陌生人的鼓励,让张喜然回神,她重新拾起心情,打算把握住最后一次面试的机会。
一下午的时间,她都待在酒店房间里做自己的方案,只有不断精进自己的申请材料,更全面收集关于花馍的历史,它所传承的文化与民俗,它的手艺做工,面临的困境以及未来成就方向,她都需要做个彻底的记录。
傍晚的泷城天空忽然阴沉,雷雨云从南边翻涌着而来,一阵呼啸狂风之后,豆粒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拍打在窗子上。
张喜然从电脑屏幕前挪开视线,下雨天,她最爱的天气。
泷城的天儿啊,时常也是阴晴不定,像任性的小孩子,说下雨就下雨,说见晴就见晴。
张喜然披了外套走了出去,她不想错过这自然的恩泽,洗涤烦恼,净化喧嚣。
街道上的五彩灯光不约而同亮起,朦胧大雨中街摊小吃冒着人间烟火气儿。
下班的人们步履匆匆,踩着水花往前不停小跑。
也有人悠闲举伞漫步雨中,从容享受晚秋的冷雨。
张喜然伫立于街边,雨势渐大,滴答拍打着她扬起的面庞。
心里怎么会忽然悸动,像偷了东西被人发现一样心虚不已。
她下意识收回看雨的视线左右四顾,最终定格在右边徐徐走近的沈仲廷身上。
又一次遇见了。
张喜然嘲讽自己,到底认真喜欢过,心脏竟比她先察觉到他。
她深深吸气平复自己,或许这次,能坦然与他打个招呼,称呼他沈同学,或者,沈导?
她已经做好了他走近时两人四目相对的应对措施,只要他看过来,她能客客气气跟他说,“嗨,好久不见…”
可事与愿违,他目不斜视挤着她走过,她不由得退后到屋檐下,因为被他雨伞上低落的雨滴淋到而缩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