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侯杀伐果断,几十年来征战四方,在国内威势甚重,几个公子虽然到了掌权的年纪,却不一定有那个胆儿作乱,就只看秦国能在赵国掀起什么乱子了。
子京先生在乱象刚起的时候就被扶了下去,他年纪大了,即便已经提前知会过也怕吓着老人家,此时站在最前面的是太庙奉常。
白净的中年人擦了把额上的汗,被刚才几位君主搞出来的动静吓的腿还在发软,不是他胆小,而是他在奉常这个位子那么多年,就没见过刚开始就直接打起来的会盟。
君上发话,秦公和赵侯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今儿的会盟也就到此为止了,看赵侯这脸色,只怕再挑良辰吉日也好不哪儿去。
奉常小心的将两国君主请走,不管他们君上是不是和秦公有交易,明面上备受欺负的还是他们卫国,这么大的场合,不小心点不行啊。
底下的秦兵手脚麻利的把赵兵捆的结结实实,这会儿都眼巴巴看着会盟台,期待他们家君上能大发神威直接把赵侯给捆了。
抓几百个小兵也没一个赵侯值钱,三十五座城肯定要还给卫国,再多些银钱赵国应该也不会介意,不狠咬一口实在对不起在晋阳浴血奋战的兄弟们。
可惜他们等了半天,直到祭台上的人散去,也没等到他们家君上把赵侯给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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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霁推着他们家师兄走在院子里,寻了个凉亭停下,让下人准备些瓜果然后叹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会盟。”
“说的跟你见过几次会盟一样。”孙伯灵笑着靠在椅背上,卫国自卫公继位后这是首次承办会盟,以他们家小师弟的年纪,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参与会盟,说的跟见过多少次一样。
卫霁从盘里扒拉出一颗青枣,瞪了他一眼然后嘟囔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这才只有秦赵卫三国,将来再多几个诸侯国,那才是真的热闹。”孙大军师撑着脸坐在那里,似乎已经想到将来乱成一团的情况,天底下比秦国不要脸的多得是,秦国的态度直接摆在明面上,别国是私底下搞小心思,说不准谁比谁更不要脸,“对了,你身边那俩小子去哪儿了,怎么一个都不在?”
“他们俩留在帝丘没跟过来,我哥嫌他们碍事儿,这几天我身边的都是往日他身边伺候的人,一个比一个眼尖,想多吃口东西都不行。”卫霁叹了一口气,很是想念被留在宫里的小甲小乙,那俩小子再怎么唠叨啰嗦,在他实在想干什么的时候也不会拦着,哪像现在这些。
说起来都是泪啊。
旁边候着的内侍头低的更厉害,不敢反驳也没法反驳,毕竟君上让他们跟在公子身边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公子想干坏事儿的时候拦着,就算公子再怎么闹,他们也不敢违抗君上的命令。
公子脾气好,劝两次也就放弃了,只是被抱怨两句而已,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孙大军师吃着单独为他准备的冰镇西瓜,看着委委屈屈只拿了颗枣儿的少年人,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等这次会盟结束,师兄就得和秦公一起回秦国,师弟如果不同行,接下来可能又要好几年见不着。”
“秦公又要关闭函谷关?”卫霁看着浑身散发着愉悦气息的师兄,继续啃着手里的酸枣假装自己对西瓜毫无欲望,“卫鞅师兄的第二轮变法等你们回去就要开始,这次会更凶险,你们注意安全。”
宁可被人堵在家门口不出去也别没事儿出去乱逛,命只有一条,说没有那就真的没有了。
“你也觉得你卫鞅师兄的法子有些太严苛了是吧?”孙伯灵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把手擦干净,然后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轻罪重罚,严刑峻法,上次就得罪了不少老氏族,这次更是把老氏族往死里得罪,他也真是胆大。”
“卫鞅师兄和秦公的想法一致,只要秦公支持,其他就都不是问题。”卫霁轻声说着,想到后世千百年皆以秦法为本,还有那句“商鞅虽死,其法不灭”,心里也是感慨颇多,“秦国变法太晚,所以卫鞅师兄用严刑峻法,他想的应该是以刑去刑,过了刚开始这些年,以后就好了。”
——重其轻者,轻者不至,重者不来,此谓以刑去刑,刑去事成。”【1】
从重量刑,让百姓因为惧怕而不敢犯法,这样再重的刑罚也没有用武之地,便能达到以刑去刑的目的,听上去有些理想主义,但是这的确是卫鞅的想法。
“你倒是看的明白,卫鞅那些刑法律条各种书简看的我脑袋都要炸了,不管他是什么想法,只要不让我看,都是好想法。”孙大军师后怕的搓了搓手臂,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能想的回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赶紧转移话题,“大变之后要与民生息,卫鞅之能天下罕有,就是太会得罪人,师兄我脾气好最能讨人喜欢,再过个二十年能不能把那家伙踹到一边取而代之?”
虽然他没有真的把卫鞅挤走的准备,但是能在嘴上占点便宜,卫鞅听不见也打不着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孙大军师:先定个小目标,让卫鞅给我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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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商君书*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