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著我离乡时拍摄的全家福。大家都在支持我所以不努力不行。为了如此激励自己,我特地把照片装进相框放在那里,但是当时我总觉得家人的视线似乎在谴责我令我难以忍受,相框一直倒扣在桌上。
某晚,我面对空白的笔记本手握铅笔正在烦闷之际,忽闻楼梯吱呀作响的声音。是妙子小姐送宵夜来了。我本该感激地接受。却臭著脸接过盘子。我想一个人独处,但我终究不好意思叫她出去,只是默默哨饭团。
妙子小姐想必早就看出我的焦卢。她慢呑呑跟我就话的声音,像要安抚我格外温柔。
「藤井先生,书读得怎么样了?」
我无法掩饰烦躁。
「没救了。」
我愤然说。
「怎样都没救,法律这种东西,或许根本不是我这样愚笨的人能够应付的,或许我该想想自己是否自不量力,但事到如今我不可能放弃,我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
这是很丢人的牢骚,但妙子小姐并未责怪,微笑著说起不相干的话题。
「明天。我有点事情要出门,但是要拿的东西可能会很多,在你忙碌中不好意思,能否陪我一起去?」
「我吗?」
住宿了一年多。我还没陪妙子小姐外出过。那是我压根儿没想过的事,况且对当时的我而言哪怕是浪费一天都很可惜,见我困惑,她难得强硬地说:
「对,请务必帮忙!」
毕竟是平日靠人家照顾的房客。被她这么再次郑重拜托,我也不好拒绝。只好勉强点头答应。
翌日天气晴朗,但正值早春依旧是风寒料峭,我套著已经空旧的卡其外套。学生时代,说到保暖衣物就这么一件。妙子小姐穿著桔梗花色的平织丝质和服,外罩格子花纹的防寒日式外套。重治见我俩结伴出门当然没有好脸色,但妙子小姐似乎事先就已跟他说过,他并未当场询问什么。
这段路程很奇怪。
妙子小姐穿草鞋所以走得不快。而我也好个到哪去,为了防止判例与学说自脑中溢出我一路念念有词。由于在窗帘紧闭的房间蜗居了一阵子。虽说是三月的柔和日光。太阳还是刺痛了我的眼睛。低头走路的我,只是听从妙子小姐不时发出的「要转弯啰」、「要停下啰」的声音,在旁人看来,大概像是哪家夫人身后慢吞吞跟著一个木头人,肯定很滑稽吧。
即便如此约莫还是走了几十分钟吧,妙子小姐忽然停下说:
「藤井先生,你抬头看看。」
于是我驻足仰望天空。
曾几何时,我已身在花朵隧道中。
别有风情的枝桠上,绽放无数的雪白花朵。一看到那个,耳边顿时响起鸟鸣,鼻子山有香气苏醒。
「原来如此……眞漂亮。」
我沉吟。
「正是好时节,开得很盛呢」
「这玩意好像不是樱花吧。」
我皱著脸这么一说,妙子小姐困扰地笑了。
「这是木莲,这叫做白木莲。」
「咦?」
原来这是木莲啊……这种话,我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我都快大四了。居然连木莲都不认识,简直太无知了。
见我看得人神。妙子小姐相准时机问道:
「最近,你好像很焦虑?」
「噢。好像是。」
「是不是什么困扰?」
我茫然仰望无止境的花道,老实交代出连同学也没听说过的内情。
「我的老家在千叶县捕鱼,但最近这阵子似乎渔获很少,家人创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替我出学费。」
原因并不只是渔获减少。长年艰苦的工作令父亲的膝盖受伤,据说不知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工作。
「眼下的学费与房租还能想办法解决,但是想到今后状况恐怕也不会改善,我就很焦虑。我一定得通过司法考试。但我没有时间与金钱让我在大学毕业后还能继续念书备考。」
「司法考试,真有那么难吗?」
「五年十年的苦读是理所当然,还有强人花了二十年工夫。学生时代就考取的。简直是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