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永坐在里面的雅座,穿卡其色夹克和牛仔裤,我在「akii」见到他时光滑的下巴,此刻长满胡子。不是没剃的胡碴,应该是自以为时尚而蓄的胡子。
他似乎不记得我。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讶异地眯起眼。
我默默将自己的名片放到桌上:
「我们以前在『akii』见过。」
面对面一看,我察觉松永的薄夹克内袋鼓起,露出戒指盒的盒角。
「其实我是调查员,接到昭见社长的委托,正在寻找丰先生。」
松永脸上的血色尽失。
「内袋里的皮尔兹利钻戒,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他一动也不动,唯有嘴唇颤抖著。
倏地,松永抬起目光,仰望我的背后,顿时瞪大眼。只见昭见社长从吧台里走出来。我们本来约定,在状况明朗前他先躲著,但他实在按捺不住吧。
昭见社长来到我身旁,俯视著松永。
「请告诉我丰在哪里。」
语气有礼,与其说是拜托,听起来更像开导。
颤抖像一阵涟漪,从松永的唇角扩散开来。他的下巴发颤,肩膀晃动。
「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对不起,他行一礼。「戒指还给你们。」
戒指盒卡在夹克袋口,迟迟拿不出来,也许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
「一起去警局吧。」我说。「你应该也明白,不是归还戒指就没事。」
松永总算掏出戒盒,放到桌上。戒盒小而奢华,深蓝色盒身印有银箔。
「我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对不起。」
「丰在哪里?」
「我不知道。」松永浑身颤抖,嗫嚅著辩解:「我什么都不知道,昭见先生去东北带货――」
「三月十四日晚上,你为什么会租车?」
目击一个人变得宛如白纸的瞬间,不是常有的经验。
「因为那天傍晚,常客闻到店里的臭味吗?。」
目击到一个人崩溃的瞬间,更是稀罕的经验。
那一瞬间,我以为他化为一座沙像,从边角脆弱地碎裂,逐渐失去人的轮廓。
「主动坦承,罪会比较轻。不论那是怎样的罪。」
「向警方自首吧。」昭见社长压抑情感,完美地控制自己,但显得既疲倦又失望。
松永像昨晚的我,举起一手掩住眼睛,呼吸急促,哭了起来。
「对不起。」
不管是为何种罪行忏悔,忏悔的话总是千篇一律。
「我没打算杀他……」
一阵呜咽响起。昭见社长退到后面,取出手机。
警车正在赶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们默默等著。松永不断哭泣,店里的背景音乐盖过单调的哭声。那是所谓疗愈系的,耳熟能详的钢琴曲。
从此以后,我便讨厌起这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