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现在逃回去,那一切就真的只是谎言。
他确实为了让女儿开心地称赞他厉害,大言不惭地浮夸。尽管如此,自己是剧作家这件事并不假。只不过前面还得加上「默默无名」这个形容词。
既然如此,只要努力坚持下去、换掉这个形容词,一切就再也不是浮夸的谎言了。如果把这不名誉的形容词变成「当红」,就能粉刷掉那些曾经伤害佳织的谎言。
就算无法冠上「当红」两字,至少也要把「默默无名」给拿掉。
至少,要成为一个不需要加上形容词的剧作家。
他的心愿并没有实现。比赛屡战屡败。
这是个完全讲求实力的社会。美国真是一个稳若磐石的严酷国家。
在这个富饶的社会一角,甚至没让他有机会一个人巧妙扮演独角戏,高唱自己其实天赋异禀,只是缺少了机缘。
拜托爸爸快回来吧。
你再说谎我也不生气了。
爸爸不用当有名的剧作家,没关系的。
佳织从日本寄来的信,更把晴男逼入死角。
让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原谅我的谎言,灰头土脸地回国,也未免太不堪了。
不,佳织,爸爸没有对你说谎。我只不过是有点太早对你吹嘘未来的成功。
所以请不要用这种方式原谅我,请你对我生气,问我为什么成功的日子还没到来。
请你一定要相信,爸爸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他无法靠脚本为生。他一方面顽强地继续参赛,同时靠打工来赚取生活费。打扫、洗盘子、警卫。拿每天的日薪维系眼前的生活。
辉子打过电话,要求他至少偶尔回日本看看佳织。——回国的旅费从哪里来呢?就连电话,要是对方不主动打自己根本不敢打。国际电话的费用对晴男来说实在太昂贵了。
买信封信纸和邮票,已经让他荷包吃紧,而且只能偶尔买。
终于,靠打工维持生活也来到极限,幸好有当初介绍他到制作公司的朋友说情,让他以摄影助手的身分开始工作。说是助手,实际上只是打杂的。
生活过得稍微轻松了些,但是他的失败感却更加强烈。
早知如此,在日本当助理导播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不,不一样,至少我还没有放弃当脚本家。最好的证据就是我依然不断参加各项比赛。
他勤快地参加比赛,仿佛在重复说着什么借口。实际上每天则以助手的身分,在拍摄现场被大家呼来唤去。
谁来结束我这样的生活。谁来给我一个公然放弃梦想的理由。
或许上帝无意中听到他的心愿,心血来潮想替他实现。
在某个拍摄现场发生意外,片场的照明杆掉落,而站在下方的是某间大公司正极力栽培的女演员。
公司曾经半开玩笑地威胁晴男,要是女演员有什么意外,你就准备吊脖子吧。虽然不尽然是因为这句话,但当时晴男的身体确实不由自主地奔上前。他撞开女演员,代替她被压在灯杆下。
虽然伤势并没有太严重,但头部受到严重撞击,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在医院睁开眼睛时,晴男的视力严重衰退。医生说,很有可能只是暂时性的,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但做完精密检查后,连这丝希望也断绝了。
视力不可能恢复,而且也不确定今后还会恶化到什么地步。
最糟的状况,甚至可能失明。
还真是谢谢祢啊,该死的上帝。——我可从没说过,要用这种方式给我理由啊。
公司方面对意外事故感到有责任。晴男保护了女演员这个事实也带来几分正面的影响。
公司劝他取得针灸师的资格。要是能取得资格,就能在公司的员工休闲中心工作。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逃回日本,现在也没有任何能依靠的人。
公司答应在他上针灸学校的期间跟以往一样支薪。不过学费等等则要自己处理,生活还是不轻松。
上针灸学校的期间,视力也渐渐恶化。再怎么重配,都赶不上视力的衰退。这样下去只是白花钱,后来他也放弃再更换镜片了。
该不会,真的就这样——失去光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