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出她不想去才艺表演学校的爱泪,给了我一个相当意外的理由。
「因为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呀。」
我连续眨了眨眼睛,非常吃惊。钱,我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字。我知道在私立学校之中,才艺表演学校需要的学费特别多这件事。另外光是芭蕾、体操、舞蹈等学习课程,也让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花费非常庞大。
我一直觉得理所当然。能够获得这些东西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也不断地付出了足以回报这些事物的努力?
而且我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会成为担纲演出者。
可是爱泪她——那个甄选会当天,把体操服借给我的温柔妹妹这么说。因为没有钱,所以没办法去。
在这个状况下,我没有办法叫她不要这么做。
「欸,泪海。」
爱泪在练习室的单杠上转着圈子。她美丽地打直了脚尖,在空中硬生生地停下身体,说道:「你会连我的份一起加油对吧?」
她的旋转、还有她那笔直而纤细的腿,有着不可思议的魅力。就我所知,拥有与我匹敌、甚至超越我的美貌的人,就只有爱泪。她比任何人都美。这句话,我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可能是说不出来也不一定。为了让我自己站上那个舞台,我第一个要踢下去的对象就是爱泪,而且她也是我心中最棒的竞争对手。正因为如此,我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输给将来碰上的任何一个人。
我什么都不奢求,也不需要其他的幸福。所以,我要得到那个舞台,得到那个名字,得到灯光聚焦那一瞬间的,光辉。
尽管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为了自己的肤浅而编造的借口而已。
我只希冀着自己的事。祈求着,拼命地想要实现梦想。
如果这就是罪,那么这个单人病房,大概就是给予我的惩罚吧
日光灯散发着惨白余阵的单人病房里,唯独液晶电视的荧幕,发出了鲜明的光芒。
时刻为深夜。不管是会客时间还是关灯时间,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实在睡不着的我,虽然内心十分犹豫,但是最后还是决定播放这片光碟。
我重新在轮椅上坐好,用遥控器打开了dvd播放器的电源。这间湾岸地区唯一的医院,将所有可能入院的患者设定为造访博弈特区的富裕阶级,所以病房里备妥了人类生活所需的全套设施,甚至有点过度奢侈。
这是之前安徒生来采病时,我拜托她制作的东西。音响开始以不会传到房间外的音量响了起来。首先听到的是人们的騒动声,光是听到这个如同波浪般的喧闹声,我立刻一阵鼻酸。
这是每次公演都会拍摄下来的纪录影片。
除了制作成光碟片贩售的特别公演以外,这份资料从来没有外流。我一说我想看看舞台上的圣修伯里的演出,歌姬安徒生立刻答应帮我准备这个。
我应该身在其中,但是却又不在的少女马戏团。
交响乐团终于开始奏起熟悉的伴奏。宣告即将开演的开幕曲,我已经听了不下数十次了。然而帷幕升起时,站在舞台上的人却不是我所熟悉的歌姬。
三个,艺子。平常应该是负责和声的她们,这次站到台前所唱的歌是「欢迎来到马戏团」。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事前向观众广播通知。观众们的困惑仿佛阵阵来回的波浪,全都收录在影片音效当中。
歌姬安徒生没有出现,所以我立刻知道这是哪一天的公演。她这个人极少休演,所以这是她被迫闭门思过那一天的公演影像。
「因为这是自己没有登台的公演。」可能就是这样拜托摄影组才拿到影片的吧,因为她是特别了解该如何向别人讨东西的生物。
听着音响当中流漠出来的齐唱,我心想唱得真烂。
这是年轻而有张力的歌声。当然,她们都是才艺表演学校的毕业生,所以不会出现走音这种状况。但是和歌姬安徒生相比,果然还是远远不及。
擅长哀求的她,唯一一个要不到的东西。
「请给我永恒」的祈求之歌。
听到她们这样唱着那首歌,我心想她果然还是没办法退休啊。感觉有点安心、有点羡慕,心情十分复杂。
如果这是歌姬安徒生所唱的开幕曲,我的胸口应该会被更加强烈的乡愁紧紧揪住吧。
稀稀落落的掌声。被人赶鸭子上架的不完全艺子。
这样的日子同样无伤大雅。因为我们并不是完美的,必须保持不自由才行。
驯兽师卡夫卡、丢掷飞刀的克莉丝蒂。这一天,每个人都试图展现自己最美好的特技表演。尽管她们的身影勾起我强烈的乡愁,但是还是让我暂时忘却了这个房间里的孤独。
可是当下一个节目的音乐一开始响起,我立即感受到自己的心臓发出了悲鸣。之所以用双手紧紧盖住嘴巴,是为了不让自己喊叫出来。
轻薄的帷幕。站在舞台上方的剪影隐约可见。
听得到拍手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