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秀无比的英眉轻轻挑起,一双深邃的星眸像水晶一样明亮澄澈,然而却缺少了往日的熠熠光泽,眼中仿佛如迷雾笼罩一般,转瞬间,便泛起柔柔的涟漪,高挺的鼻梁,带着好看的弧度,而此时却为他添了一抹孤寂。
清冷如南岭之孤松独立,冷俏似天山之寒冰崩泻。
“殿下,有件事……紫烟让奴才偷偷告诉殿下!”小善子侧立一旁,缩头缩脑,欲言又止。
“说!”瞻基眼眸微闪,连忙追问。
小善子悄悄上前几步,附在朱瞻基耳边低语片刻。
“什么?”朱瞻基剑眉高挑,一脸冷帅,霎时散发出一股邪魅的笑意,声声哀恸:“红花,母妃居然让若微喝红花!”
朱瞻基心中激愤难平,立即冲了出去。
“殿下。殿下!”小善子苦苦在后面追着:“殿下可是去找太子妃理论,如果那样,小善子可就没命了!”
朱瞻基顿时停下脚步,神情转瞬即变,低喝了道:“备马!去演武场。”
策马狂奔,飞身射箭,大汗淋漓,痛快极了。
瞻基一阵仰天大笑,年轻英俊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狂而张扬的笑,只是这笑,在正午的阳光下,分明有些邪魅,这丝丝笑意,是强大自信、睥睨天下,还是狂妄不羁、藐视一切的张狂?
朱瞻基心里十分明白,这一次自己婚事的变故,如同经历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战斗,这一仗,他输了。
输给谁?
他不知道。
他能赢吗?
以前,他没有想过,但是现在,他想明白了。他想赢,他要赢,此战还没有结束,他已经想到了反败为胜的办法。
栖霞山下,马车突然驻足停下,赶车的荣公公一掀车帘说道:“若微姑娘,前面的路不好走,可要坐稳了!”
若微探出头向外望去满山葱翠,想到心中的烦闷正无处排解,于是说道:“我们下车,步行上山即可!”
“也好,这样午时之前,就在山顶的三元观汇合!”荣公公放下脚凳,湘汀与紫烟下了马车,又伸手将若微扶了下来。
于是,领着湘汀与紫烟,若微三人拾阶而上缓缓而行。不禁回想当年,也是在这儿栖霞山上,自己和瞻基、瞻墉兄弟以及咸宁公主踏青出游同爬此山,往事历历在目,而如今同样是阳春时节,却物是人非,想想更是心中难过不已。
所有的怨恨都化作一腔力气,铆足了劲向上爬去。不多时便来到栖霞寺外,驻足在大殿前听着钟声阵阵,若微不由止步。
“姑娘,要穿过栖霞寺,过了千佛岩,上至山顶,才到三云观!”湘汀在旁边代为解释。
若微淡然一笑。
紫烟上前几步,轻轻拉过她的手:“姑娘,那年你在这儿许下的愿,如今看来是不灵的。”
若微扭头盯上紫烟的眼:“你错了,这愿很灵。”
“姑娘!”紫烟心中不免惊讶。
若微心中涌起淡淡的苦涩,是啊,众人皆以为当日在这儿她求的是自己和瞻基的姻缘,可是当初她却以为姻缘天定,她与瞻基心心相印,婚事只是时间而已,定不会风波迭起突生变故的。所以当日她求的是父母康泰,家宅平安。如今,怎能说菩萨不灵呢?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求。
于是,对着巍峨庄严的山门,若微双手合拾,虔诚无比地伏身下跪,这一次,是为父母还是为自己,又有谁知呢?
穿过寺院就是千佛岩,千佛岩就是在在一块两三丈高的大石头上,镶嵌着一千个大大小小的佛窟。有些佛窟恢弘精美,法相安详肃穆,只须驻足看上一会儿,便会心神宁静,烦恼尽消。
这栖霞山果真是个好地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来知,则安知,若微搜寻着脑中所有此类的句子和典故安慰着自己。
经过千佛岩,在一片葱绿中闪出一条小径。
“姑娘你看,顺着这小径上去,就是三元观!”紫烟眼尖,一眼望去,口里便喊了出来。
若微抬眼望着,远远地看见那古朴清幽、掩映在青山叠翠中的道观,又回眸向山下一瞥,心中豁然开朗。在山脚下时仰看这栖霞山,景色虽美却山路蜿蜒,有些险峻。如果因为畏惧陡峭而放弃攀登,又怎么能看这山上的美景。过了山腰之后这路更加难走,很多人便中途折返,于是他们也只看到山腰处的景致。不往上攀,又怎会看到这掩藏在幽深之处的一条小径其实是如此平坦而寂静,仿佛是一条通往山顶的捷径引着你登上主峰去看那里最美的景致。
这一切在山脚下、在半山腰,都是令人无从体会的。若微忽然便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放弃、不要退缩,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出路和希望其实也许就在脚下。
于是,她心情大好,脸上立即笑逐颜开,脚下生风,似乎是一路小跑上了山顶。
“姑娘,姑娘等等我们!”紫烟与湘汀对视一眼,均有些莫名其妙。紫烟心中暗想,姑娘这是怎么了?前一刻还是凄风苦雨的,而转瞬间就云开雾散,明朗如初。湘汀则面露喜色,暗暗祈祷,感谢这灵秀的栖霞山安抚了她的委屈也化解了她的悲苦。
于是她们两人的心情也明朗起来,紧紧跟在若微的身后快步如飞向山顶攀去。
三元观三面青山环抱,前通小径后靠溪冈。数十株槐柳绿如烟,一两塘池水清照影。实在是一处难得的清幽之处,也真乃道家清修之佳境。
置身其中,还真能感觉到几分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