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石自然不会如于娘子夫妇般背负死罪,但他的牢狱之灾却是免不了的,可坐牢之人的底细,官府一定是要查个清楚的,如此一来,难保容州知州祁玉松和那晋远都转运使不会寻找到梦石的踪迹。
可如今,折竹还未曾解开梦石身上的谜团,出于某些猜测与考量,他自然不会放任梦石自生自灭。
“也许你我明日便又要亡命天涯,”折竹看着她,幽幽道,“到时再没有这样好的地方供你安寝,你今夜还是早点睡。”
商绒却摇头,道:“我曾住在比这里好千万倍的地方,可我却觉得,那远不及我与你风餐露宿。”
哪怕是在树上如他一般倚靠树干睡一觉,哪怕是在荒野地的石头上靠上一夜,虽无片瓦遮头,却令她觉得自己从未这般自在过。
这个晴夜静悄悄的,少年无声打量着她那副认真的神情,然而目光相接不过片刻,他便匆忙移开眼。
却很久,都忘了再吃一口苹果。
夜渐深,室内只留一盏孤灯,商绒在如此晦暗的光线里裹着锦被昏昏欲睡,她半睁着眼,隔着一道屏风隐约看见少年在擦拭他的软剑。
那闪烁的银光晃啊晃,晃得她眼皮越发沉重。
“折竹。”
她的声音沾染着朦胧的睡意。
“嗯?”
“我今日画了一幅画,我想把它送给晴山先生。”她的声音又轻又软。
折竹擦拭剑刃的动作一顿,随即冷淡地应一声:“哦。”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她半张脸贴在软枕上,问他。
折竹将软剑重新缠上腰间,“你舍得告诉我?”
“舍得。”
商绒的视线在屏风上勾勒出他的轮廓,“折竹,晴山先生是第一个可怜我的人。”
“他可怜你,你也开心?”
折竹抬起眼帘,隔着一道屏风,在最朦胧隐约的光线里与她相视。
“觉得我可恨的人很多,怜悯我的只有他。”
商绒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过往这十五年,究竟都在听些什么看些什么,又在忍耐些什么。
若当初晴山先生不曾与她的父王吵那一架,他也许还在玉京的朝堂,也许,他也入了宫做她的先生,教她读书明理。
可是她的时运,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觉得亲近的人,都离她很远,觉得惧怕的人,却偏偏那样近。
商绒也不知屏风后的少年为何不说话,她想了想,又说,“折竹,你也不一样,虽然你是因那两卷道经才救我,可我跟着你的这些天,与你吃过肉,也喝过酒,你对我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