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下得不算久。唐昭接过侍从递来的伞撑在明达头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这西南的雪也不似北地的鹅毛大雪,这里的雪又细又碎,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其实是雪粒。
两人惊奇了一会儿这场雪来得巧,但很快也就将注意力从雪移到了放眼可望的城池上。
茂州是一座大城,不是平梁那样的小地方能比。两人站在西山上大致一看,就能发觉这座城池在初建时就有着很好的规划,其中坊市街道都是井井有条。只不过曾经在朝阳映照下辉煌璀璨的城池,现如今放眼望去已不见昔日繁华,反倒是一眼看去断壁残垣也不少。
站在西山上,两人能将城池的情况看个大致,但要看细节也是不成——两地相隔其实挺远,茂州城中移动的百姓就跟被掏了蚂蚁窝的蚂蚁似得,隔着老远谁又能看清蚂蚁在做什么呢?
正因为看不见,韩都尉才没有派人来山头上盯着,明达二人知道也不过图个乐子。
明达远远盯着茂州城瞧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阿庭哥哥,我看之前地动对城中的影响却是不小,现在看去都还有许多房子塌陷呢。”
唐昭随意往茂州城的方向扫了一眼,旋即点头道:“韩都尉说茂州房屋结实,但那大多也是殷实之家才能做到的,哪里都有穷人,所以这一回又是穷人遭殃了。”她说着随手指着一个方向,众人随之看去,果然看见那块倒塌的房屋最多,但隐隐约约活动着的“蚂蚁”也是最多的。
明达皱了皱眉,想到什么又松开,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纠结。
唐昭轻易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她将手伸出伞外,很快便有几粒雪子落在她掌心,可惜拿回来时很快又被的掌心的温热融化了:“穷人失去了屋子,外来人没有住处,放在平日里倒还可以将就,但下雨下雪就不一样了,他们得有个地方躲起来避雪御寒,否则是要死人的。”
这场雪来得很是时候,相信要不了多久,城中就不会如今日一般的太平了。等回去他们得在放飞的纸条上多写几句,指不定还能刺激得事情更早发生结束呢。
明达由此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谁而叹
。
叹完气她转过头,就见伞下少年眉目清隽,正目光温柔的望着自己——这副容貌熟悉又陌生,可这个眼神却是独属于宋庭的,无论过去多久都足以撩动她心弦。
明达才不会委屈自己。她忽然抬手握住了唐昭执伞的手,掌下触及的指尖透着股冰凉,让她不自觉多瞥了一眼。唐昭也看了过去,她看着公主殿下白白嫩嫩的小手正想说些什么,结果那小手一个用力,原本好好竖立遮在两人头顶的油纸伞顿时一个倾斜,挡住了身后随从护卫的目光。
趁着那么多双眼睛看不见的机会,明达倏然上前半步,随即轻轻一吻落在了唐昭唇瓣上……很快分开,因为油纸伞很快又遮回了头顶,那一吻就跟众目睽睽下偷情似得,莫名有点刺激。
明达眼中蕴满了笑意,之前的忧心早已消失不见,倒是唐昭脸又开始红了。
像是发现什么好玩事物一般,明达还特意凑到唐昭耳边道:“呀,阿庭哥哥,你脸怎么红得这般厉害?莫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唐昭闻言白了她一眼,明达就笑得跟只偷到鱼的小狐狸似得,让人实在生不出厌恶来。
明达还是笑嘻嘻的,扭头见伞外的雪好像越来越小了,不禁道:“就说西南少雪,你看这雪下的,真是没什么意思,估计积都积不起来,实在白纠结一场。”
唐昭却没好气道:“咱们还在山上呢,现在下大雪难道是要把咱们困在山上?”
唐昭和明达下山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雪也早就停了。
刚下山没多久,两人就遇见了连静瑶,她手中正拿着几支含苞待放的腊梅,高高兴兴往军营方向走。见着二人顿了顿,也不过是停下打了个招呼,并未主动上前。
倒是唐昭主动走了过去,看了眼她手中的腊梅,问道:“这附近还有腊梅树?”
连静瑶便抬手往自己的来处一指:“那边有一片梅林,规规整整想是有人特意种的,就是为了花期来赏玩。就是今岁这情况……也没人管,自去摘便是。”
说完这个,连静瑶还将腊梅凑到了唐昭面前:“你闻闻,香吗?”
是挺香的,用这个装点屋子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想想连静瑶在山寨生
活的粗糙,想来也不会细腻到特地去摘花回来装点,那么想也知道这花她摘来是要送谁的。
唐昭目光在腊梅上停留一瞬,点点头道:“挺香的。”又问:“你和王姑娘如何了?”
连静瑶闻言想了想,发现王映秋待她不如重逢时冷淡了,可要说热情却还比不过对她送的那只兔子——王映秋抱着兔子天天撸毛,她眼巴巴看着,凑过去却从来没被撸过——抛开跟兔子争宠的念头,连静瑶郑重点头道:“还不错。”
唐昭便笑着道了句“恭喜”,而后又问起了她近来情况如何,寒暄了好一阵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