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也笑了:“你呀,总是这般顽皮,母妃的礼物和王贵妃那儿的,可备下了?是否用我代为准备?”
“羞羞羞!”从花架子旁边突然闪过一人,若微抬眼望去,只看到那绛红色长裙,缠枝花卉纹金腰带就知道是谁了,立即起身:“公主殿下,怎么凤驾光临我这陋僻小院了?”
咸宁公主这才闪身,走了过来。
“小姑姑!”朱瞻基亦起身行礼。
“免了,客套什么?”咸宁扫了一眼几案上的樱桃,面上一笑,只盯着他们二人上下打量,朱瞻基自然明白咸宁的戏谑之意,不由微微发窘。而若微则装作不察,只上前拉着咸宁撒娇道:“莫非公主也是可怜若微,给我送樱桃来了?”
“呸!”咸宁公主轻啐了一声,伸手轻轻戳了一下若微的额头:“你个馋嘴的小妮子,哪里短得了你的吃食,我是好心,以为这东西稀罕,巴巴的给你送来,没成想,有人已然捷足先登了呢!”说着便把手中的食盒重重放在几案之上。
若微拉起公主的手,居然脆声声地亲了一下:“谢谢公主殿下!”
“这死丫头,哪里学来的怪作态!”咸宁公主伸手就要打,若微跑得快,闪身躲在朱瞻基身后:“不是公主殿下前几日讲的,说听那郑国公讲西洋的礼节就是如此,看公主殿下对西洋的风俗如此青睐,不如日后给咱们大明招一位黄头发、绿眼睛的西洋附马好了!”
“你这小妮子,三天不打,就来耍贫,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咸宁追着要打,而朱瞻基伸手相拦,咸宁气极:“瞻基,你就护着她吧,还真把她当成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了,看着吧,我一定去求父皇,给你指一个厉害的正妃,以后让她好好修理这个小妮子!”
“姑姑息怒,这种玩笑开不得,侄儿怕了!”朱瞻基立即伸手相揖,躬身行礼。
三人嘻嘻笑笑,又闹了一会子,才各自散去。
午后宫内各殿的主位娘娘都在午睡,侍从们也各自下去休息,于是此时正寂静一片。
若微也有些困倦,刚待躺下小睡片刻,谁知外面一阵脚步声临近,湘汀立即神色紧张进入内室:“姑娘,快快起来,乾清宫的总管来传话说是陛下召您前去问话!”
若微心中一惊,想自己进宫也有些日子了,除了最初那次面圣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一仰圣颜,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召见自己的?
刚待犹豫,只听门口太监已然轻声咳嗽,不阴不阳地说道:“若微姑娘快点动身吧,咱家多等一会儿无妨,只是不能让陛下久候呀!”
若微立即站起身,紫烟也上前,与湘汀一道,帮她略微整了整秀发,理了理衣裳,若微举步向外走去,紫烟心中忐忑,跟上去轻声问道:“可需要我去找皇长孙?”
若微摇了遥头,看到候立在外的太监,只觉得眼生得很,湘汀忙走上前给太监手里塞了锭银子,悄声打探:“周公公,召我们姑娘前去所为何事呀?”
那周公公瞪了她一眼,将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塞进怀中:“少打听”,随即打量着若微,“姑娘,走吧!”
若微跟在周公公身后,步履沉重,走出院外,走过东宫,一直走到三大殿之后的一所宏大殿宇,拾阶而上,她悄悄拿眼望去:乾清宫?
居然是乾清宫,后宫之首,万岁的寝宫,召自己来这儿,究竟所为何来?
圣怒
若微在门口驻足,周公公与门外执守太监首领耳语片刻,那人进殿回话,不多时走出来,冲若微示意她进殿。
若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当她终于置身在这高大华美的乾清宫殿内的时候,她对着御座端端正正地行了三叩九拜之礼。
“民女孙氏若微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如珠似玉的声音怯怯的响起,在空荡的大殿中,回音绕梁。
“万岁?”御座上的朱棣轻哼一声,一挥袖,什么东西随即飘落在若微面前,若微低着头,跪在殿中,纹丝不动。
“看看,你看看,如此大胆妄为,朕都不能安枕,哪里还能有万岁之寿?”朱棣几乎是在咆哮。
“父皇息怒,料想她一个小孩子,不过受人指使罢了,如今查出幕后之人才是当务之急!”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殿内传来,若微抬起头,这才看到原来殿内除了天子还有一人,此人自己识得,若微冲着他又是一阵叩拜,口称:“汉王殿下”。
汉王几步走到近前,从地上拾起朱棣丢下的那物,递给若微:“这个,可是你写的?”
若微一惊,接过来匆匆扫了一眼,心中已全然明白。
朱棣仔细端详着殿中下跪的这个稚龄女娃,身形小巧,看起来确实不足十岁,只是那面上的神情如此淡然镇定,倒是让自己有些意外,而恰恰正是这份神情又让自己十分恼怒,于是面上一沉:“这方子是出自你手?”
“是!”若微据实回答,心中已然无所畏惧,在她看来,自己这并算不得什么大错。然而她错了。
“你好大的胆子!”汉王指着她气极败坏:“凭你,也配,也敢给太子殿下拟方问诊,简直是太荒唐了,只此一项就可定你的死罪!”
若微不慌不忙,冲着汉王展颜一笑:“汉王殿下说我是死罪,那自然就是死罪了,不过在死之前,还请汉王殿下赐教,若微所犯大明律例哪条哪款?”
“这个?”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回嘴,汉王一时顿住,对答不上。
“放肆!”朱棣心中对她小小年纪临危不乱的气度倒着实有些欣赏,只是皇家的威仪怎可令人轻易触犯:“你为何要为太子开此处方?”
若微不假思索,只把当日在花园的情形细细道来,每一句对话,包括太子殿下脸上的凄苦表情,一一详述,没有半点遗漏。
一席话说完,殿上立时寂静一片,朱棣龙目半眯,眼前浮现了太子生母徐皇后死前的那一幕,她紧握着朱棣的手,看了看已经在病榻前哭晕过去的太子,只说道:“当娘的总是偏疼那个身子弱的孩子,太子身形肥胖,不似汉王那般神武,一向不为陛下所喜,但是他心地最是仁厚,还请陛下日后能够多多宽待!”
若微见到朱棣沉思不语,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有恙在身,久卧床榻,仍然忧心百姓,所以若微虽然自知,无论如何这皇宫大内也轮不到小小女子逞强出头,然而却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太子殿下拟方配药,只是因为听到太子殿下口中所念的诗句,想着太子殿下居然自比病牛,心中定是凄苦得很,殿下病体之身还能一心挂记百姓,正所谓我为人人,那么人人自然也可以为我,所以,小女才会尽心一试。”
朱棣收回思绪,凝神而望,不由失笑:“你?你真以为你能救得了太子殿下?太医院的太医调理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十岁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