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夜里睁开眼眸,闻着这股给予自己极大安抚感的微凉气息,偏被她扣住腰身的人又是温热且柔软的,她安静了会儿,再度出声道:
“只要你听话些,别闯大祸,本王能保你无虞。”
这话当是在哄了。
……
可是说出来之后,沈惊澜自己都不太相信。倘若叶浮光不是入赘给她,其实也不至于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即便同享她的富贵,亦要与她一起,承受其他人的非议。
皇帝忌惮她,百官嫉。恨她,她以同袍的骨血换来的功勋,又能支撑她再在这个位置上多久呢?她这个亲王的荣耀,还够她用来护住身边的人么?
手里无兵、只空有将军衔的沈惊澜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如此清晰地思考着来路与去处,但不管她怎么想,都看不见自己的前路在哪里。
然后她就听见了叶浮光悄悄问出的话,“我会乖,我以后不出门了,王爷会让我一直好好活着吗?”
沈惊澜思绪骤回,她又觉得小孩乖得有些不像话了。
有哪家勋贵得到了这样的权势、站在这样的位置上,担忧的却是自己的性命呢?
无论叶浮光从前如何,她在入赘岐王府之后,确实从未拿侧妃的名号出门惹事,没有以此鱼肉百姓,甚至连府里的下人都没有被她呵斥的,而这些在永安望族的公子姑娘当中,不过是常态——
果然还是她刚才把人吓得太狠了。
她在心中很轻地叹了一声,抚摸着叶浮光的面颊,“只要本王还在……”
说到这里她又停下来,想到叶浮光之前入府为她病症奔走的事情,将话改成了另一个前提,“即便本王不在,也能保你余生无恙。”
可是小孩很快就忘了她刚才那样凶的事实,转过身轻轻地抱住她,出声道,“不行。”
“王爷不可以这样说,你得一直活着。”沈惊澜若是狗带,她小命多半也难保,而且大宗还要开启战乱副本,毫无古代生存技能的叶浮光不觉得自己能吃那种苦。
她呼吸冷热交替地落在沈惊澜的脖颈上,“我很努力地祈祷王爷醒过来的,王爷不许这样咒自己。”
总之不许在她没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狗带!
沈惊澜亲了亲她的额头,“知道了,睡吧。”
……
许家的案子总共花了沈惊澜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这并非因为案件牵扯很多人、又或者是闻讯得到结果有多么困难,而是因为她在将调查卷宗呈进宫,并自己的一封折子一起送到政事堂之后,这卷宗在政事堂里待了很久。
期间,许懿年岁已高,即便在岐王的特别吩咐下,殿前马步军司狱未用重典,也扛不住牢狱里的潮湿环境,病重难医。
沈惊澜几次在朝会上为他陈情,都被御史台的人构筑的一些子虚乌有的故事给驳斥回去,甚至还抨击她查案不清、想偏袒许家。
听见这理由的时候,她冷笑了一声。
没有回答一个字,但沈惊澜看过去的眼神,却带着寒光,如阵前要人性命的长矛,霎时间就让御史台的人后退了好几步,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又扫过这宸极殿里一个比一个嘴皮子耍得溜的文臣,回望过去才发现,这其中的武将又少了许多。
这就是她皇兄用来守江山的人吗?
他要靠他们的互相倾。轧,唇枪舌剑来夺回燕北的十六城?
沈景明不轻不重地从上首打断道,“行了。”
他似乎终于对此事做出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