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加觉得坐立不安,因为刚才周警官的一通电话,一个被他忽视的真相,正在愈发清晰地浮现于心。
谢灵曜使尽全力撑到家门口,开门的一瞬间,他冲向卫生间,之后两分钟,他胃里翻江倒海,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将一肚子的酸水全吐了出来。
严敬尧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弯腰下去,几乎要把头埋进洗手台,走过来静静地把他的长发,撩到耳后。
谢灵曜吐得天旋地转,吐完之后他撑着洗手台的两侧,觉得更加天旋地转,随时都要晕过去。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说:“给我杯热牛奶。”
他一开口,背上一抽一抽地疼,嗓子直接就哑了。
错位人生
严敬尧说了句好,出去给他倒牛奶。谢灵曜慢慢地从卫生间走到沙发上,他闭上眼睛,片刻之后他感觉一块凉凉的毛巾,按着从他的嘴唇上掠过,擦了擦他的脸颊,而后一杯牛奶递到他的手中。
他闭着眼睛,歪着脑袋说谢谢,严敬尧轻声叹气:“你跟我客气什么?”
谢灵曜软绵绵地使不上劲,费力地靠过去,按了几下沙发的边缘,强撑着坐起来。他喝了几口牛奶,心口涌起一股暖意,他攥紧杯子,看着严敬尧,看到他也被惊吓过度,胸口湿了一大块,一块奇形怪状的水渍晕出来,好像一片湿漉漉的真心。
已经是秋天,不会出这么多汗,谢灵曜伸出手,严敬尧靠过来,谢灵曜便将手放在那片水渍上面,用力拉紧。
谢灵曜用一双充满疲惫的目光看着他,哑声问:“你爱我吗?”
严敬尧露出一瞬间的惊讶,谢灵曜轻嘲地笑起来。是惊讶他会这样突然地问,还是惊讶他居然也会这样问?
谢灵曜歪头靠在他身上,轻声说:“答不上来的话,你就滚。”
“怎么了陛下?”
谢灵曜靠在他胸口,所以那句疑问自胸腔朝外扩散,在他耳边一震一震的。
严敬尧沉默了片刻,他伸手捋了捋陛下的长发,再揉了揉他的脑袋:“谢贞明,我当然爱你,别怕。”
谢灵曜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爱他,不甚欣喜,不甚感动,他竟然觉得遗憾。
那是埋藏了很多年的,属于人生的遗憾,在历经千帆之后汹涌地喷薄而出,让他在听到这句回答之后,竟然眼眶湿润。
他再次小声说:“谢谢。”
“陛下,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于是陛下又在心里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没让严敬尧听到。
当晚,谢灵曜又一次做噩梦了,还是相同的大火,摇摇晃晃的宫殿,躲藏在暗处的黑影,只是这一次严敬尧在他梦魇惊醒之前,直接将他叫醒。
谢灵曜被狠狠拍了一记屁股,很不高兴地醒来,愤怒地掐了一把严敬尧的手臂。严敬尧伸手给陛下擦汗,还被他咬了一口。
凶狠的陛下把严敬尧给吓退了,严敬尧给他盖好被子,就没再说话。
谢灵曜在黑暗中等待了很久,半个小时,或许更长的时间,这让他有种天荒地老的错觉。直到他觉得所有的思绪都被黑夜包裹,他悄悄地转过身去,看到严敬尧闭着眼睛,在他身边沉睡,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上。
他喜欢这张脸,也喜欢这副身体,还喜欢他的心。这是一张忧郁迷人的脸,这是一副生机勃勃的身体,这是一颗冰冷又捉摸不透的心,当所有的矛盾集合在同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又坚定不移地爱着他的时候,就好像是给他喝了好似解药的毒药。
所以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谢灵曜对于自己捉摸不透的人,会感到恐惧,他害怕这个人会伤害自己。他小的时候,搞不懂母亲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搞不懂为什么亲情会变成这样,等到后来他明白了,哪怕是母亲爱,也不可强求,之后他就彻底封闭了自己的心。
很多道理都是受到伤害以后才明白的,他可以依靠的不是爱,后来他长大,他也可以轻易夺走许多别人的爱,他知道那是极不可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