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心神,敛起薄怒,瞥过男子已经恢复了精气神的面色,知他身体已然恢复,并不言语,只起身镇定自若地开始整理因睡了一夜而有些凌乱的衣衫,还把男子丢在一旁的直裾外袍慢条斯理地披在了身上。
待甄伏有条不紊、毫不心虚地把脖颈处的高领纽扣系好,绑好腰带,再重新束发,戴上了帽冠,掩去了所有可以辨明性别的身体特征后,终于抬头对上了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冷眼,操着少年音说道:
“你的外袍应该烘干了。”
甄伏指了指男子身后的木架,又道:“虽然褴褛,也总比衣不蔽体强。”
男子闻言,没有动作,依旧直勾勾地审视着甄伏,仿佛要将她洞穿、看透。
他明明是坐在地上,即便身形颀长,也比甄伏要矮上一截,但甄伏却觉得他在俯视自己,让她心里发毛,只盼着快些分离,再不相见。
思及此,没等男子有所反应,甄伏便端起一副江湖侠客的架子,挺直腰杆,睥睨着眼前人,豪迈地说道:
“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江湖规矩,我们扯平了,后会无期。”
语罢,她便快速提脚,往洞穴外走去。
可未待她走到穴口处,洞穴外便传来了一道整齐的步伐声,还有一道洪亮沉稳的声音:
“去,给我搜。”
那是地道的濮国口音。
甄伏脸色一白,脚步一顿,便快速转过身,急急忙忙又返回洞穴中,迎上男子冷厉的目光也恍若未觉,只弯腰一把扯住男子的手臂就往洞穴深处的草堆带,一边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是濮军,快躲起来。”
男子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不因甄伏的力道有丝毫挪动。
甄伏着急侧头看向男子,只见他面色平静,只神色古怪地扫了一眼甄伏急得发红的眼眶,视线最后定在那双紧握他手臂的纤纤素手上,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不过是两人僵持的几息,洞穴外的十几人已经冲进了洞穴内。
那洪亮的声音再次从甄伏身后传来,只是再不如前一次的那样冷沉压抑,而是变得激动欣喜,急切地喊了声:
“主公!”
主公?
甄伏犹如五雷轰顶。
这声“主公”自然不会是唤的她,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是唤这男子?
她错愕地盯着男子依旧冰冷的面容,几息,才似木头般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身后来人。
那是一个身穿濮国将军铠甲的首领,他带着十来个濮军装扮的武士。
所以,能被他们称之为主公的,不是当今的濮国国君曹显,还能是谁?
十年前,汉室颓危,外族入侵,王族刘氏不敌,撤出东都洛阳,退守巴蜀之地,以后汉自居,号令神州各地豪强接王命抗外族。
此计很快取得成效,外族迅速被击退,神州大地被保全。
但此计之弊端又十分明显,随着豪强四起,各自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汉室的天下分崩,形成了刘天子与诸侯并立的老旧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