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见了,心下大骇:这药粉好生厉害。提步正要跑,两只脚却重似千斤,又像是踩在棉花上,提不起一丝力气。
月明在他膝弯轻轻一踹,他便软绵绵瘫倒下去。
她在洞口随意扯了把枯草,将手上药粉擦干净,这才听得身后马蹄声响。
“什么人?站住。”
一转头,满山的火把将夜幕灼的通红。
兵马纵然疲乏,亦列阵严整,进退有据。
月明认出他们是崇州的兵,端正行了个揖礼,“草民栖霞山袁仲弟子林月明,见过诸位将军。”
她微微一笑,漆黑的面上露出一痕白牙,煞是亮眼。
众人被她这副尊容惊退几步,肖平权到底见过大世面,敛容问:“既是袁太医的高徒,来这里做什么?”
月明道:“此事说来话长,草民携舍妹上山采药,恰遇上了重伤的平麾将军。”
她环视周遭倒地的北虞兵卫,有些得意,“这些北虞贼子图谋不轨,已被我放倒。”
高允无暇听她废话,早已翻身下马,瞪着血红的眼问:“大将军呢?”
月明目示山洞道:“正与舍妹避在洞中。”
高允几乎是飞身向前,险些被洞口的砖石绊倒。
肖平权打量月明一眼,凝神细思。
他虽未见过袁仲,但知其曾于太医院供职,辩症严谨,用药妥当,一手针法更是被当时的院判赞为神技。后来因直陈丹砂之害为宫中方士所忌,便索性辞去御医之职,四处游历,尝百草,修药典,在民间素有神医之名。
想来是个极德高望重的威严老者。
可他这徒弟委实是……不修边幅了些。
有士卒检视了地上的兵卫,拱手向肖平权道:“将军,这些确是北虞人无疑。”
月明觉察到他在打量自己,咧嘴一笑,白牙熠熠生光:“将军若不信,稍后自可问平麾将军。”
矮洞中,忽走出一个粉衫少女,面上虽有烟灰,依稀可辨面容清秀,恬静尔尔。
少女身后跟着的正是高允,他同另一个士卒一左一右,架着一个浴血的人,身上盔甲破败,伤痕无数,然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前的箭镞。
“大将军!”
士卒们拥上前去,肖平权也下了马,上前搀扶,又向月明道:“此处距大营十余里,还请小大夫救人救到底,先行为大将军医治。”
“这个自然。”月明自药箧中取出一只青瓷瓶,倒出一枚丸药递过,“需先用药护住心脉。”
肖平权看一眼月明漆黑的手,想了想道:“请小大夫先试药。”
月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展颜道:“这丸药千金也难买到一颗,我又没有受伤,吃了岂不浪费?”
肖平权只得又看一眼江枫,“大将军,这……”
江枫沉声道:“带回去。”
高允自以为会意,接过那枚丸药,正待给他吃下。
江枫又道:“关起来审。”
高允手一抖,丸药落在了地上。
阿宝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一味心疼那药,三两步上前,在一地枯叶中翻拣。
月明拉她起身护在身后,横了一眼江枫,冷笑:“不必劳烦诸位,阿宝,我们自己走。”
肖平权心下暗忖,这袁神医的徒弟性子倒好。
上了马车,高允想起被自己弄丢的那颗丸药,悻悻道:“大将军,那人是袁太医的徒弟,想必医术高明,将军怎么……”
话没说完,被外头的叫喊声打断。
“江枫,你肺脉已伤,不肯吃药,哪天死了可不要后悔!”
众人俱是一惊,片刻后,车中传来一个冷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生死自负,不劳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