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炭条,开始起稿。
三个月没碰画笔,他先试着找了找手感,炭条在素描纸上勾勒出轮廓,线条很快流畅起来。
身体在车祸中毁得七七八八,但至少,这只用来画画的手没受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小保姆虽然是第一次当人体模特,但接受能力还挺良好的,居然同意全|裸,唯一的要求是不摘口罩。
苏温言没有异议,反正他只画人体,不露脸也没关系。
俞亦舟靠在窗边,微垂着头,维持着一动不动,光线照亮他的发梢和肩膀,将小麦色的皮肤映得愈发紧实。
卓越的身材条件被复刻到画纸上,苏温言落笔越来越果断,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在黑白两色间浮现,生动鲜活,惟妙惟肖。
苏温言喜欢这种感觉。
他喜欢描绘一切富有生命力的东西,植物、动物,尤其是人体,那画纸上的身躯仿佛是活的,会呼吸、有心跳,蓬勃的力量感蕴藏在每一寸肌肉和骨骼之间,在青色血管中流淌。
他对此有种近乎狂热的执着,那种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苏温言眼睛发亮——他专心致志作画时,比平日任何时候都更有神采,苍白的面容竟也因精神亢奋而浮现出一丝血色。炭条捏在指尖,因为瘦,手背上的筋就显得格外突出。
他的人和他的画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没见过他的人一定想不到,这样充满力度的画作,竟来源于一具如此孱弱的躯体。
他画得很快,一幅素描很快完成,他将画纸从画架上取下,缓缓呼出一口气。
三个月没画画了,再一次拿起画笔,他心情十分愉悦,精神高度集中又松懈,引起一种消耗过度的畅快,就像是和俞亦舟做|爱后的贤者时间,疲倦、舒服,余韵悠长,让人上瘾。
他滚动喉结,对小保姆道:“好了,你可以穿衣服了。”
苏温言将画纸捏在手中,看着画中的人。
周遇的身材比例和俞亦舟太接近了。
他画过俞亦舟太多次,对他了如指掌,两个人不论是躯干的比例,还是四肢的比例,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周遇要比俞亦舟更高一点,也更壮一些,但毕竟过去了四年,身形发生变化是正常的。
就像世上不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苏温言也相信世上不存在两个身材比例完全相同的人,只可惜俞亦舟身上实在没什么标志性特征,不然,他现在就要断定他们是同一个人了。
不摘口罩,额前头发又长得挡眼,导致他没法辨认他的真实样貌。
但如果逆向思维,周遇是不是正因为不想让他认出,才故意这么做的?
为什么变成哑巴了,莫非是装的?
手语又是跟谁学的?
俞亦舟已经穿好衣服,苏温言抬起头来。
如果他们真的是一个人……
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到底为什么要假扮成陌生人,又为什么跟他玩失踪,消失了这么久?
难道是因为没有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心虚吗?
他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如果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食言,好好跟他解释清楚,他还能胡搅蛮缠不成?
苏温言仰头看着面前的青年,内心有许多话想问,最终却只弯了弯眼尾,对他说:“你身材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