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去看他给他带饭他会吃,学生们送他水果他也会吃,他好像已经品尝不出这些东西好吃与否,更无所谓喜不喜欢,食物只是单纯用来维持生命所需的养料。
被俞亦舟照顾了一段时间以后,这种情况大有改善。
这天,他正在和对方商量明天要什么样的复健奖励,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还以为是之前拜托季扬的事有结果了,忙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却是“张老师”。
苏温言愣了一下,对俞亦舟说:“是这学期代我课的老师,可能是学校的事,我接个电话。”
俞亦舟点头。
苏温言操纵着轮椅拐进书房,关上门,将电话接起:“喂。”
“苏老师你终于接了,没打扰到你吧?”电话那边传来女老师的声音。
“没,刚在和家里的保姆聊天——有什么事吗?”
“苏老师跟‘保姆’关系还真是好,”张老师打趣道,又清了清嗓子,“说正事,之前你不是给我发消息,让我多关注一下叶子忱的情况吗,我就让心理咨询室的老师给他做了两次心理疏导,老师说他现在没什么事了,简飞也有在开导他,正好要十一假期了,我看他们正计划着出去玩。”
“那就好,”苏温言放下心来,笑了笑说,“张老师对我的学生这么上心,还特意打电话给我,我都不好意思了,等下次评职称,我一定给你投票。”
“苏老师你也太客气了,谁都知道之前那次事故,对你的学生当然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张老师道,“对了,上次我在学校碰上你师兄季扬,让他帮我捎话来着,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啊……”苏温言回想起那通被他挂断的通话,最后季扬好像确实提起“张老师”什么的,“不好意思,他是说了,但当时我正好有事,没顾得上——除了叶子忱,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要说?”
张老师叹口气。
“是关于姚舒的,苏老师还记得他吧?”她问。
听到这个名字,苏温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当然。”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来学校上课了,”张老师说,“前段时间,她家长来学校给她办了休学,休一个学期,至于下个学期还来不来,她家长也说不好。”
苏温言皱眉:“学校没给她找心理医生?”
“当然找了,他们家自己也在到处求医问药,但都效果甚微,医生的意思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恐怕只能苏老师你亲自出马了。”
苏温言沉默下来。
姚舒也是他的学生,是那次车祸的受害者之一,不过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并没有在车祸中受伤,也没被困。
给她带来心理阴影的是另一件事。
那天出发前,姚舒因为去上厕所回来晚了,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其他同学都已经找好座位,只剩司机后面的那个位置还空着。
当时苏温言并没在意,拿着名册核对完人数,就让司机开车了,发车后不久,他发现姚舒频繁往他们这边看,而坐在他身边的女生也和她比比划划,似乎想说什么。
苏温言是随便找空位坐的,没意识到这其实是姚舒的同伴给她留的位置,那个女生也没好意思开口让他别坐,等发车了,两个女生没能坐在一块儿,才忍不住偷偷交流,想办法和别人换位置。
意识到这一点,苏温言便主动和姚舒换了座位,还跟她开玩笑说下次不许迟到了,女生红着脸跟他说谢谢,顺利和同伴汇合。
本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却没想到因为换了座位,车祸发生时苏温言重伤濒死,姚舒却毫发无损。
苏温言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是他不小心占了别人的位置在先,换回来也是理所当然,但姚舒好像不这么想。
他住院三个月,姚舒一次都没去看他,后来,姚舒的同伴跟他说,是因为她觉得没脸见他。
她觉得害苏温言重伤是她的错,如果他们没换座位,苏温言就不会受伤,因此陷入了强烈的愧疚和自我谴责,朋友劝她,父母劝她,心理医生也给她做了心理疏导,但都无济于事。
事故发生后,她就再没来学校上过课了,一个暑假过去也不见好转,这个学期依旧没来。
苏温言印象中,女生有些内向,总是自己默默画画,偶尔想请教他什么问题,也一定要拉上同伴陪她才敢去,但成绩一直不错,属于比较低调,让人省心的那一类。
美院的学生总是很有个性,姚舒这样的学生并不打眼,如果不是这次的事,苏温言对她印象也不是很深。
电话里,张老师又说:“上学期事故发生后不久,学校就放暑假了,一些受伤的学生也在家休息没回学校,这个学期一开学,学校统一给他们做了一次心理测试,发现留下心理阴影的学生还真不少,咱们学校的心理老师又不够,上周学校紧急外聘了几个心理咨询师过来,现在咨询室那边每天都人满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