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暨麟白皙的脸上瞬间一片绯红,语无伦次地说道,“长姐……我不是那种人……”
元令仪如临大敌地盯着他,似是要从他窘迫的神情中挑出错漏,见少年真诚无异,悬着的心终是安然无恙地放回了肚子里。
“你若是真心待裴知珒,就更要恪守礼法,婚事定要与祖母父母徐徐图之,绝不可意气用事。”元令仪眸子中尽是说不清的慈悲,脸上挂上了一副伪善的面具,心中祈祷元暨麟能将自己的话入脑入心,千万别做了出格的事来。
元暨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刺痛了元令仪,少年对长姐毫无保留的敬重与信赖,此刻成了可悲的天真,直让元令仪痛彻心扉,又阴暗地窃喜。
“只怕我的婚事,届时由不得家中做主。”元暨麟明亮的眼睛瞬时失了光芒,“陛下厌恶裴氏一族,我真的害怕他会指婚别的女子给我。到时候,长姐能否劝劝太子殿下为我言说一二。”
元令仪诧异地挑眉,她一直都知道元暨麟与元令微这对双生子的执拗倔强如出一辙,却未想到元暨麟竟对裴知珒用情至深到这般地步,失智天真如寻常人家的少年郎,竟还想着让高照为他言说婚事。
少年人终究是个少年人,哪怕在阴诡地狱里杀了人,见了血。在至亲之人面前,也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心肠,自以为掏心掏肺,换来的只是伪善的缓兵之计罢了。
“自然可以。”元令仪笑得柔和,与元暨麟心中温柔敦厚的长姐一模一样,“如今我与高照的婚事定下了,母亲与裴氏的积怨虽是解不开了,但也能接纳裴氏血脉。”
元暨麟闻言激动得耳尖通红,眼中的欣喜克制不住地漾了出来,他不禁抓住元令仪的手,如同幼时一般地依赖,“谢谢长姐。”
“姐弟之间……”元令仪唇角勾起,笑意如同完美的面具镶在脸上,只是晦暗阴翳隐在眼中一处偏隅,遮住了些许的真心,“无需言谢。”
见元暨麟仍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元令仪声调依旧柔和,轻声说道,“玲珑姑姑,是陛下的人?”
元暨麟闻言一愣,神色瞬间紧绷,“长姐……”
“我只是一问,你只是一听……”元令仪幽幽地说道,“我们是一家人,我只是心中有惑,麟儿也不能为长姐解惑吗?”
元暨麟额头瞬间冒出颗颗汗珠,他局促不安地看着元令仪,见长姐一副寻常模样,轻声问道,“长姐只是问问而已,不是非得知道,对吗?”
“若我今日非要知道呢?”元令仪笑得得体,目光柔柔地落在元暨麟身上,“麟儿不会瞒骗长姐吧?”
元暨麟只觉得元令仪的目光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上气,他吞吞吐吐地说道,“长姐既然问了,心里不就有了答案了吗,何苦还要为难我。”
“所以,是陛下的意思……”元令仪稳住心神,内心却是不住地颤抖,“是陛下留不得张宓福与边鹤扬?”
“长姐,我只能告诉你,是也不是……”元暨麟眼中满是愧疚,鼓起勇气直视元令仪,“其余的,我一概不能说。”
元令仪心中千万个思绪闪过,她不明白元暨麟的“是也不是”到底是何意。
张宓福与边鹤扬,于他们而言,是挚友、是盟友,情深义重,利比金坚。可于周帝而言,不过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小小臣民,若说能撼动江山社稷,堪比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周帝为何要他们的命,为何要让潜伏英国公府的玲珑姑姑暴露出来?
祖母父亲克制玲珑姑姑的身份,若是知道便是默许了陛下监视他们的一言一行。若是不知道,张宓福与边鹤扬到底是触动了周帝哪片逆鳞,不惜暴露隐藏如此十数年之久的细作,到底是为何?
元令仪几乎是想破了头,不得解的无力感化作丝丝缕缕的头痛缠住了她,不消片刻便面色惨白,虚汗直冒。
“长姐?”元暨麟见她面色极差,急得立刻弹了起来扶住了她,“这是怎么了?”
“头痛……”元令仪艰难地吐出两字,紧紧地攥住元暨麟的手臂,“无碍。”
“这是何时添的毛病?”元暨麟目光灼灼地盯着元令仪,慌乱地擦去她额头的汗,“我这就去寻大夫。”
元令仪反手抓住他的衣摆,“你现在去寻大夫,不就节外生枝了吗?”
元暨麟一顿,拧眉说道,“五殿下不是带回来一个大夫吗?”
元令仪诧异地挑眉,“我们的一举一动,你皆知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苏州?”
“并不是,我给长姐留信之后,便去忙了别的差事。”元暨麟正色说道,“苏州毁寺征地闹大之后,陛下令我速速赶往苏州解决。”
“怎么解决?”元令仪痛得青筋迸起,她眯着眼睛想要看清元暨麟的神色,“要你配合王齐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