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看一会儿书,徐达就要轻轻咳嗽一声。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徐达回头一看,李善长还穿着朝服,微微笑着,手中拎着一坛老酒,轻轻拍着手中老酒,笑道:“徐魏公,可还能饮故酒陈酿?”
徐达国字脸,也长得宽润和蔼,这些大明开国猛将天团,尤其是武人,一个个全都长的和蔼慈祥,反倒是他们的二代弟子,个个盛气凌人戾气十足。
“我思今日喜鸟叫的勤快必有贵人造访,原来是李韩公驾临,陋室迤泽,快快请坐。”
虽然笑着,徐达却又咳嗽了一声。
见到徐达这模样,李善长皱了皱眉,上前去将他搀扶着,两人一起在亭子中坐下,李善长放下老酒,凝重问道:“天德,你的身子骨愈发虚弱了啊。”
徐达咧嘴笑了笑,将书卷放在膝盖上,笑道:“你我都已经是知非之年,如今还苟活着,无非是贪图人间富贵不愿离去,人,总是有死的那一天嘛。”
李善长闻言,眸子闪烁,长吁一声不回答。
徐达为人十分谨慎,而且他是大明开国猛将天团里,最受太祖朱元璋赏识的人之一,无他,因为徐达很明白朱元璋的心思。
当时他和常遇春围困元顺帝在开平,徐达将包围圈放出一个口子,结果放走了元顺帝没抓住他,为此常遇春告御状,说徐达通敌故意放跑元顺帝。
徐达却笑着告诉常遇春:“敌酋久为北主,尝统万里之国,纵你我擒之,圣上如何处置?封为太平王侯?又或杀之?”
徐达认为元顺帝久为北主,而且统御过万里疆域,被抓住了,朱元璋既不会把他封为太平王侯圈养起来,也不会杀了他,与其如此,不如把他放跑。
一来,当时大明的北伐战线拉的太长了,后勤跟不上,无力继续追击,留下元主,如果他出了个三长两短,北元余孽必定疯狂反扑。
二来,韩林儿旧事历历在目,朱元璋也曾受过元主册封……
更重要的是,徐达熟读兵韬武略,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抓住了元主,他们这些人功劳大的封无可封,那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而且徐达也深知蒙元游牧之民特性,北元在西北尚有万里疆域,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灭的了的,万乘之国对万乘之国的战争,永远打的是国力,再说这北主在逃出大都的时候,既没有纵火烧毁城池,也没有大肆杀戮劫掠,也不失为一个聪明人,北元少了一个元顺帝,还会有其他首领上位,与其让其他凶狠善战的首领不断骚扰,这个只知道逃跑的温顺元顺帝无疑更好些。
事实也证明,元顺帝逃到了上都之后,并没有组织兵力南征和大明交战,而是大明一来他就跑,一来他就跑,让大明一直有战略主动权。
在朝中,徐达从不结交朋党,对于李善长,他就以武人鲁莽来对答,对于常遇春等武将,他则用文人睿语来规劝。
琢磨了一下徐达的话语,李善长唏嘘道:“今日下午,圣上召集大朝会,一来是迁江西,江南流民填云南,第二,就是定下了我皇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五年计划?”
徐达放下手中书卷,疑惑地看向李善长。
有下人将茶水奉上,李善长等下人走后,眼神闪烁,低声道:“圣上言语,想要用五年时间清整吏治,此策上好,但是有隐忧啊。”
“文臣武将,受封者众,如今地方贪赃枉法者,多是前元旧吏,要么就是开国老卒,我忧心天下因此而乱啊……”
李善长的隐忧,是不无道理的……
当年大明北伐,攻下了元大都,但是并没有将北方那些地主老财,乡绅豪绅的坞堡给攻下,简单点来说,大中型城市都在大明掌握,但是乡镇之地,尤其是大量农村产粮区,都在乡下土皇帝的坞堡统治之中,他们多以宗族聚集,抗拒税吏,也不纳粮。
在北方,这种情况比比皆是……
有些地方大族,家里的族丁就有数百上千,而且装备精良,也有刀枪棍棒,还偷偷藏有甲胄,呼啸便来,官府兵少,不敢得罪。很多官府县太爷就是他们宗族之人,否则官儿做不稳当,这些人在北方盘踞多年,族党成风,似代地,秦地,燕地,多有宗族坞堡,好些建在易守难攻的地方,官府派兵来剿,他们就躲到山上去,除非派正规大军围剿否则很难攻下。
地方官吏,为了稳定政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