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娘太过自谦了。这首曲调子虽易,意境最难。”
他略一思忖,笑着
道:“今听姑娘一曲,若见林花翻洒,飘飏于兰皋,又如闻山禽啭响,弄声于乔木。意高且雅,实是让人得趣的很。”
来凝翠阁听曲的人不少,但真懂乐的屈指可数。大部分不过是酒色之徒,托着听琴赏曲的名头,做那拈花惹草,靡靡香艳之事。
宋澍毕竟是尚书府的公子,自幼便请名师悉心教导,琴棋书画的底子不差,自然可以把这曲子从形到意解个明明白白。
倒真是个懂曲之人。明欣如是想着,莞尔一笑:
“宋公子谬赞了。”
她转眼看见桌案上那杯凉茶,便从琴案旁起身:“这茶凉了,我去为公子倒杯热茶来。”
“不忙。”宋澍抬手想把她按回琴凳,手还未有碰到衣衫,佳人便已然轻转腰身,灵巧又不失礼貌地躲过了他的手。
这般慧黠,倒是取悦了他。
宋澍淡然笑笑:“比起品茗,自然是赏琴更为有趣。还请明姑娘听听,方才中间一段这样弹可好?”
说罢,他搭手于弦上,轻轻一勾一挑,琴音若流水般从他手下泻出。
明欣眼睛一亮,惊喜道:“这样弹法甚是巧妙,让此段听起来明快许多,更合曲名中‘清涧’之意。”
说罢,她有些不好意思:“宋公子琴艺了得,方才……我当真是班门弄斧了。”
柔声婉转,含羞带娇。
得佳人如此奉承,宋澍心情大好,不禁朗声笑道:“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明姑娘琴艺若是不精
,又岂能听得出此二者的差别?”
宋澍说的是实话。明欣便也笑笑,不再多言,转身落指于琴上,轻揉慢挑。
她本就十分聪颖,方才见宋澍弹过一遍,默默记于心间,眼下信手弹来,竟是与方才宋澍所弹的分毫不差。
曲毕,二人相视而笑。
宋澍心中不免一动,他的目光落在琴弦上。玉指纤柔,白细如脂,让人禁不住想握在手心中,细细揉捻……
“我去斟杯热茶来。”明欣不露痕迹避开他抚上来的手掌:“宋公子是贵客,又与我投缘,一杯凉茶算是什么待客之道?若是说出去,倒是我不懂规矩,怠慢公子了。”
说着,她极自然地起身,唤了楼里的粗使丫头,叫人端了沸水来,亲自给宋澍沏茶。
宋澍看着她熟稔地捏着茶则盛舀新茶入杯,素手提壶,皓腕高起轻落,若凤凰点头一般,往复三次。
沸水入杯,茶叶随水波翻卷,仿若空中的流云飘摇四散。
若是以往,宋澍绝对不会有闲情逸致看人斟茶倒水。可今时不同,眼前之人如此明艳娟好,连带着沏茶这件事亦变得赏心悦目,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宋公子请。”明欣笑吟吟地将茶杯奉在他手边。
这女子就是有如此本事,明明骨子里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在表面上与人温柔亲近,让人如沐春风。
仿若镜中花,水中月,美好无暇,但只可远观。一旦动了亵玩的心思,便只余一场空
。
宋澍浅浅啜了口茶。
这茶入口时有些苦,但稍待些时候,就有甘甜味道溢在唇齿之间,令人回味无穷。
“好香。”他笑着赞道。
“宋公子喜欢便好。”明欣拿巾帕揩去手上的水渍,柔声婉转:“我还怕这茶粗陋,入不得公子的眼。”
“怎么会。”宋澍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这是一只精巧的莲瓣杯,莹白如雪,握在手中温润凉滑,似是美人的莹肌玉骨。
他转目看向佳人,把那婀娜曼妙的身姿用目光寸寸缕缕描摹个遍。
“叫我靖文。”他呷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