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门关上,回自己房间准备继续看错题,随手从书包里掏了一个笔记本出来,发现封皮上写着闻祈的名字。
江稚茵随手翻了一下,记得很整齐,一些细小的点都写了注解。
她侧头确认了一下,果然是拿错书包了,闻祈带走了她的书包,落下了他自己的。
江稚茵的书包里还有今天从课代表那里借来的错题本,她正准备看来着,看来是没时间了。
第二天她找闻祈换回书包,发现课代表的错题本不见了,就向他问起,他不太诚恳地淡笑一下,回答:“昨天晚上回家途中遇到没拴好的野狗,笔记本当时不小心掉了出去,被狗咬烂了,我已经向课代表道过歉了。”
不知为何,他没有一点儿愧疚的心思,还继续微笑说:“你可以用我的,应该也能帮上忙。”
说着,他再次把自己的笔记本递回来,江稚茵缓慢点了几下头,闻祈笑意又浓了一点,显得虚假。
约好去福利院旧址烤肉的时间很快就到,其实半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每天把自己泡在各种卷子堆里,高考前一天江稚茵感觉自己做梦都在背古诗词,醒后难以置信地喃喃:“我竟恐怖至此。”
考了三天,第四天大睡一场,第五天才去烤肉。
邓林卓从他老爹的车上把烧烤架拖下来,马世聪身子壮,有劲儿,往肩上一抗就走。
江稚茵还有些担心:“在这儿生火能行吗?”
邓林卓大手一挥:“当然没事儿,这儿都荒了好几年了,没人管,当初挖掘机挖了几下就停工了,把大半天花板挖没了,正好用来烤肉,还不怕熏着。”
说着,他开始起火,指挥马世聪把铁架搬过来,火一生起来,灰白色的烟就四处逃逸,邓林卓一边呛得流眼泪一边大义凛然地说:“你们去别地儿待一会儿吧,等我把火生好了再说。”
离开这里太久,江稚茵已经摸不清哪个门里是以前睡过的大通铺了,只有闻祈一脸淡然地用肩膀撞开一扇灰旧的木门,剩下的人就跟着她一起进去。
马世聪突然喃喃“家”“床”之类的字眼。
这里面灰太多,根本不能坐,陈雨婕从自己背包里拿了几大包湿纸巾出来,大家分着各自擦了擦,才能坐下休息一会儿。
江稚茵默默坐到了自己以前的床位上,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按以前睡过的位置坐下,中间空出一个位置,是邓林卓的。
这院里当初就几个小孩,现在基本全都集齐了,只是可惜王奶奶已经不在了。
院子里之前有一口打水的井,当时压水的泵头生锈,要特别用力地压才能泵上来一口水,现在那口井也干了,用石头盖上封死了。
屋子里的窗户也碎完了,江稚茵耳尖,突然听到什么声音,回头一看,那窗沿上还留有一串风铃,但似乎并不是她小时候让闻祈挂上去的那个。
她那个是用从矮树丛捡的蜗牛空壳做的,每次下雨就喊着马世聪一起去捡,存了大半年才存够一串壳,让王奶奶用针和线串在了一起,挂在了床头,现在这个是贝壳样式的,看上去像买回来的工艺品。
她突然有些怀念,戳了戳闻祈问:“以前那个风铃呢?怎么换了一个?”
闻祈也抬头盯着那扇空掉的窗户,外面是一片澄澈的蓝色天空,他轻眨了几下眼,嗓音有些许的停顿:“那串坏了。”
江稚茵突然很想看他一眼,她侧过头,闻祈依旧保持着那个抬头的动作,眼尾下垂,睫毛被淡淡的光线缠绕着,有些发白,神态呈放空状。
明明没有过多的表情,她却莫名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回忆着什么,气质变得像搁浅在岸边即将死去的无望金鱼。
像在守候一场迟到十二年的风声。
金鱼
邓林卓的火似乎生起来了,他顶着一脸的灰推门进来,先抽了一张湿纸巾擦脸,然后把人叫出去。
马世聪拍手欢呼着蹲在烤架旁边,邓林卓使唤他把串好的肉搁在上面烤。
大家都各自忙活起来,谁也没闲着,江稚茵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把小板凳支起来坐下,一抬头看见四面都是断壁残垣,地上积着灰尘和砖块,像是战火蔓延过后的某处废墟。
墙上还有几张没能撕干净的童画,风刷雨淋的,劣质蜡笔的颜色都糊作一团,江稚茵已经记不清哪些是自己画的了。
因为病情的缘故,陈雨婕饮食都得少盐,所以食材都得分两边烤,一边刷完油以后撒上一把孜然和辣椒面,另一边就清淡一些,就架在烤架上生生炕熟。
几个人里只有邓林卓喝酒,几罐青啤往地下一搁,手上烤串的动作熟练得像在新疆开了好几年的店,闻祈看了眼他的酒罐子,眉眼变得阴沉了一些,嫌恶得移远。
江稚茵并不是太饿,她兴致缺缺地吃了两串鱿鱼,就找借口去车上拿水了。
闻祈看了一眼她去的方向,短暂地静了几秒,从盒子里挑拣了一个橘子剥开吃了。
她又回到了之前坐过的屋子,坐在通铺上发了一会儿呆,只是听着那扇空掉的窗户上沿挂着的风铃滑过一道道轻响。
邓林卓吃得腻得慌,又点了几个外卖准备出去拿,看见闻祈面对着一扇坏掉的木门傻站着,他喝酒喝得有些微醺,上去就捞着他的脖子问:“门里有什么啊?还站在外面不敢进去。”
闻祈的眼神掠过他,对他身上的酒味儿感到恶心,抬手把邓林卓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扔下去,浅淡地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