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几天是不是又去康养中心看你外婆啦,老太太可高兴了,一高兴就给你妈打钱,喏,转一半给你,咱家现在可全靠夏老师的退休金活了,省着点花哈。”夏臻说。
原晢点了点头,无力应答。
他自小没见过外公,夏臻随母姓,全家都尊称老太太为“夏老师”。
夏老师要求的。
随着一声钱币入账,原晢象征性瞅了一眼手机,真是从未见过的寡淡余额。还越来越少了。
“明天就正式开学了,自己在那边坚强点,就当体验体验新人生嘛,妈可没逼你哈,是你自己要选这条路的嘿嘿……”夏臻笑着,立刻找补道:“老房子的条件是差了点,但临安的天可比北方明朗多了,有空多出门晒晒太阳,除霉运的,过段时间妈就飞回去看你哈。”
“没事,住了快俩月了,早习惯了。”原晢闷声回着。
老房子是夏老师留下的教职工房,几十年的房龄了,自然没有电梯这种新时代高级货。
夏老师在十年前摔了一跤后就不得不搬进康养中心长住,没人要的旧房子也因此空置了好些年,除了脏点破点没什么大问题,家具家电都还能用,勉强够格。原晢虽然娇生惯养了十几年,但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这点小挫折都算不上事儿。
就是隔音不咋滴,楼下201产生的噪音总能响到他耳边。
毕竟从小住独栋,原晢还不太习惯邻里共处的谦卑环境。他已经把耳机戴上了,如果以后楼下洗澡再不控制音量放声高歌,他就直接把楼板拆了陪那个姓裘的一起洗。
真是那什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他前阵子刚背的必考文。
“哎,辛苦我们原宝啦,都是妈妈对不起你……”夏臻故作叹息。
“没什么对不起的,您又没饿着我。”原晢说。
“嘿嘿,吃饭钱咱还是有的,放心放心。你就安心学习,咱原宝这么厉害,什么学校考不上呀,留国内也是重点中的重点。”夏臻高兴地说,“到时候,你去哪儿妈就在哪儿东山再起,分分钟秒杀同行,一点问题都没有!”
“行。”原晢拖着懒音道。
夏臻就是这样,明明都火烧眉毛了,明明都跌落深渊了,却永远一副云淡风轻无所畏惧的模样。就算没钱了,情绪价值也很足,仿佛那些破烂事根本不爆在自己身上。
突然想起什么,原晢猛地抬头质问:“妈,您现在住哪儿?”
家里的情况不能更糟了,连他目前栖身的301都经夏老师同意低价卖给亲戚凑数了,新房主下周就会完成过户,还不知道每个月要收他多少房费……那,原先在北方的几处房产……
“啊,这些都是小事,不需要我们原宝操心。”夏臻的语气顿时虚了不少。
“夏总,来,咱起来转一圈。”原晢把手机竖起,等着对面切换镜头。
“别,别转了,这大晚上的多扰民呀。”夏臻心虚道。
“转一圈,转一圈。”原晢绕着指头示意。
夏臻还想找借口,可原晢定睛一瞅,就在画面角落认出了幼时极为熟悉的厂房设施。
少年本就拔凉的心瞬间冻掉了大半。
“哟,不错嘛夏总,人都住进厂里了,深入一线,坐守江山,绝对能起死回生。”原晢模仿着对面人一贯轻松的语气,声音却不自觉哽咽起来。
没钱真是世上最令人绝望的境遇。
“哎呀,这有啥,不准哭啊。”夏臻无奈,只能轻轻地揉了一下手机屏幕,安慰道:“当初我和你爸,啊呸,我和那狗男人北上创业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发家的吗,没他,咱的厂子估计还能做更大呢,再不济都不至于烂成今天这样……晦气的狗东西。”
“没事啊,原宏涛搞出来的那些烂帐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爱死哪死哪去,咱娘俩好好过就行。”
“等这块地的价格谈好,妈就回临安陪你,有点信心,没两年你妈就能东山再起了。”夏臻笑着说:“所以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原晢点点头,小声道:“谢谢妈妈。”
他其实也没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
他就是觉得这日子有点穷。
想起楼下大手花钱的模样,原晢心里更酸了。
他不能走。
他得留在国内逮人。
他要亲手把那个赌鬼爹送回催债人手里。
电刑伺候!蘸油火烤!绑小黑屋里听那无穷无尽的撞门声!
操他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