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陈婶的骂声响彻了整个院子:“懒骨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
江心月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可那破锣嗓子还是直往耳朵里钻:“昨儿个糟践半袋黍米,今儿个又装死!”
“吱呀——”
陈婶带着一身油烟味冲了进来,扬起的手掌眼看就要落下。
江心月一个翻身躲开,这场景她再熟悉不过了。自从穿越到这个身体里,每天清晨都要上演这么一出。
“三娘子醒了?”呆六娘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手里食盒随发抖的指尖轻轻晃动:“赵会长差人传话,申时三刻要考茶博士。。。。。。”
“申时?现在才卯时!”陈婶叉腰冷笑,“小一个两个都赶着投胎是吧?”她一脚踢开挡路的铜盆,泔水溅了一地,骂骂咧咧地走了。
江心月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晨间的寒气从脚底直往上窜。
“三娘。。。。。。”呆六娘端着热气腾腾的黍米粥走进来,碗里冒出的白气模糊了她的眉眼:“陈婶刚才好凶啊!”
“陈婶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心肠不坏。”江心月接过粥碗,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你别怕她。”
“我知道陈婶人好。。。。。。”呆六娘搓了搓手,声音越来越小,“可我就是忍不住害怕。”
她犹豫了一下,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这茶博士考核的名额。。。。。。”
“他张二给了赵浩广一袋金叶子。”江心月吹开粥上的热气,“用靛蓝织锦钱袋装着,绣着三爪蟒纹。”
赵浩广是茶行的会长也是宫廷贡茶的负责人,每年在云来茶馆为皇宫选拔茶博士。
呆六娘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你。。。。。。”
江心月放下粥碗,环顾着这间破旧的屋子。漏风的窗户,发霉的墙壁,还有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床。
她想起现代那个温馨的小公寓,心里一阵酸楚。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
“六娘,你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江心月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只要考上茶博士,我就能名正言顺去夜市摆摊。”
呆六娘看着江心月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变得有些陌生,却又莫名让人安心。
“三娘,我。。。。。。”她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陈婶的喊声:“六丫头!你娘找你呢!”
呆六娘慌忙站起来:“我、我得走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三娘,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窗外,晨光渐渐驱散了黑暗。江心月望着那抹亮色,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今天的考核,她一定要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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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鹤鸣堂,十二扇雕花窗户全都敞开着,却怎么也吹不散满屋子的茶油味。
江心月跪坐在最末位的蒲团上,抬头看见厅堂正中挂着“陆羽遗风”的檀木匾额。
江心月低头看看自己粗麻衣袖上的炭灰,衣襟上还沾着昨晚挑水时溅上的泥点。
周围那些穿着锦缎襕袍的学徒们不时投来轻蔑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误入鹤群的灰麻雀。
她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茶具,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粗陶茶碾。
这茶碾比起其他学徒用的鎏金茶罗子,简直寒酸得可怜。
“江心月,”旁边一个穿着湖蓝色锦袍的学徒赵启突然开口,“你这茶碾。。。倒是别致。”话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江心月抬起头,不卑不亢地回道:“粗陶茶碾虽不起眼,但碾出的茶末更细。”
她轻轻抚过茶碾边缘,“这可是《茶经》里记载的。”
那学徒一时语塞,悻悻地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