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道:「怎好劳烦姐姐,我自个去。」
惠春道:「不劳烦,我与你同路。」
小眉无法,两人踩着雪地,惠春一劲儿问南方之行,她有答没答,走到厨下,惠春娘正在腌菜,冻得手通红,惠春叫她:「娘,九奶奶要吃白糖鹅油糕!」
惠春娘道:「没现成的,我也不得闲。」
小眉趁势道:「没有就算啦!我回奶奶去。」转身要走,被惠春挽住胳臂,朝她娘道:「九奶奶刚从南边回府,九爷又没了,凄凄惨惨的,就替她蒸罢。」
惠春娘这才道:「那要等会儿。」
小眉道:「不急,我先回了,一个时辰后再来。」
惠春道:「你别来了,蒸好我给你送去。」小眉心底有事,谢过急匆匆走了。
林婵左等右等,小眉总是不来,急得跳脚,刘妈道:「今晚走和明早走,有甚区别,不晓你急甚!」
林婵沉脸不吭声,披了斗篷,出房站在廊上,翘首以盼,终听得开院门声,小眉过来,灯笼熄了,伞上白压压的,不及训她,转身掀帘,催刘妈一起走,刘妈道:「我给小姐收拾几件衣裳带上。」
林婵见催不动她,无奈道:「你明日一早,自雇轿马来罢,我与小眉先走。」
刘妈应了,林婵又嘱咐几句,刘妈也应下。
林婵不再多待,小眉拿了新灯笼在前照路,任冰雪浸透了绣鞋,湿泥脏污了裙褶,一步深一步浅顶风逆行。才走进园子,因雪雾迷茫,听到笑闹声丶看见灯光时,迎面而来的人已近,林婵拽了小眉往树后躲,小眉猝不及防,脚底打滑,摔趴雪上,「啊呀」尖叫,忙爬起来,林婵道:「扔掉灯笼。」
小眉慌忙一掷,奈何手冷,距不过五六步远,欲拾起再掷,被林婵拉回,已是来不及。
福安丶萧逸丶薛忠丶薛诚与薛全六人,嘻嘻哈哈地,往九房院子方向走,忽听一女声哀怨,再看雪地里,一团鬼火簇簇,皆唬得不轻,薛忠壮胆呼喝:「谁在那里?」
无人应答,北风呼啸。
薛全惊魂未定道:「可是投井那丫头出来作怪?前日萧书说撞见过,我还不信哩。」
薛诚道:「萧逸你艺高人胆大,你去看个分明。」
萧逸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经不得死。」
皆推推搡搡,不敢上前。
福安从萧逸背上溜下,说道:「算罢,我去溺泡童子尿,看她还敢出来吓人。」大步近前,见是盏未燃尽的灯笼,再偏头侧目,瞟到林婵小眉,他用脚踏熄灯笼,一面低低道:「大门有人把守,从西南角门出。」转身回去道:「我看有个黑影,一眨眼没了,不妨换条路走罢。」
薛忠道:「从踩春桥过去,反还要近些。」众人附和,一哄改道走了。
林婵稍站片刻,只闻风雪之声后,方松口气,和小眉相扶相搀,径出了仪门,穿堂至西南角门,当值婆子躲在房里吃酒耍钱,小眉悄悄抽闩,两人溜出,再阖闭门,走出夹道,到了大路上,但见:十字街灯朦火胧,六市坊雪砖玉砌,黑沉沉世界,冷清清无影。
环顾四周,有个雪人,在香烛纸马铺前徘徊,林婵细盯半天,才紧唤:「萧干,萧干。」
萧干顺声过来,林婵问:「马车哩?」
萧干苦脸道:「正逢年节,车行里马车一辆不剩,皆借出去哩。」
林婵道:「我们离萧府远些,再说话。」三人闷头快走,一口气走出两条街之外,方才慢下来。
小眉忍不住问:「我们怎么办哩,没马车,走到天明,也走不到姑爷祖家。」不待天明,她们先冻死了。
萧干愧疚道:「全怪我办事不利。」
林婵也不知怎么办好,避在一家铺面屋檐下,絮雪渐似鹅毛,密密如幕帘,封锁前程,亦无退路。
忽闻车軲辘滚响丶马蹄踏碎雪声,林婵抬眼望,三个锦衣卫骑马在前,后随一辆马车,驰骋而来,至她们面前停住,一锦衣卫厉喝问:「你们乃何人?凛冬暴雪,不回家去,在此做甚?」
林婵福了一礼,说道:「禀官爷,我们这就回去。」领了小眉萧干,欲往前行,听马车内,传出男声,不紧不慢道:「萧府可不在那边。」
林婵惊诧回头,见车帘用绣春刀柄撩开,现出人来,盯紧她,他面如雕刻,漆目似墨,浓不可测,却曾有过一面之缘,乃锦衣卫千户魏寅,因相貌生得好,是而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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