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嗽声剧作,亓辛呕出一滩黑血,喘息着倚在壁侧,四周昏暗无光。五内俱焚,似吞椒火,潮湿夹杂着恶臭钻入她的鼻腔。
她遍体鳞伤,神思昏聩,唯凭意志强撑着这仅有的一丝清明。
她本是大晟国的嘉陵长公主,缘因那靖国公沈雩叛降的宁北前线密报,她便须亲赴月国,与那太子赫联烛和亲,以平此乱局。
那日大寒,飘絮般的飞雪浸着漫天寒霜布满城楼。赫联烛遣使赍婚书送与京中,其间夹杂着一幅绢画,恰是她豆蔻年岁的模样。
然,父皇竟未迟疑,御笔朱批允下了这充斥着止战意味的婚书。
亓辛自嘲地噙着冷笑,生硬地拭去下颌残血,眼神冷若冰霜。
自入月国,她被人昼夜不歇地往嘴里猛灌着汤药,甚至是与无数只野狼缠斗,如若不是她自幼于冷宫中受尽欺凌,为求自保习得些功夫,恐早作泉下骨。
她时梦时醒,意识杂乱,浑身是血地静在一处,苟延残喘。
“不……不要,啊啊啊!”
邻牢绝望的惨呼相继入耳,亓辛吃力地抬起眼皮,瞧见了那些被锁在相邻几间牢里的女子,正在被不知何时进来的饿狼撕咬,她们芳容尽失,面色煞白。
被折腾了数日,亓辛几乎心力交瘁,动弹不得,只得看着那些女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直至那幽绿的兽瞳渐近。
恰在此时,她体内血液渐渐沸腾,灼烧般的痛楚深入四肢百骸。
倏然间,她双目赤红,竟无端生出了火山爆发般毁灭性的气力,旋身攫起一旁的短刃,化作一抹流光,反手扎进那饿狼闪着精光眼睛里。
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没来及喘息片刻,就被那饿狼拖拽着小腿,重重的地甩在玄铁笼壁上,震得其猎猎作响。
亓辛挣扎着起身,向前狂奔,猛然间左脚掌奋力一踏,三两下攀上笼壁,借力翻身跃回,跨坐在狼背上,拔出它眼睛上的短刃,发狠地一下接一下地刺进它的头部,直至它倒在一片血泊中,终于没了气息。
她望着血泊中自己的模样,身上的华服已然与血色融为一体,雍容的九翟金冠衬得她颜色如雪,九支凤尾步摇在冠上摇摇欲坠,在漏下的一缕微光中泛着残喘的灿色。
亓辛这才发觉,她竟仍身着嫁衣,还真是讽刺。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木然跌坐下来,脑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肆意冲撞着,竟让她生出些许将人抽筋断骨的杀意。她狠戾地将脑袋撞向铁架,额角不断涌出的血柱模糊了眼睫,仍难抑那骇人之欲。
末了,为满足自己嗜血的冲动,她猛然抓起一旁的短刃,贯入自己的胸口。
撕裂般的疼痛在身体各处炸开,她手腕为之一震。
她呆滞地抽出短刃,刃尖在离她心脉仅余一寸之处,直直落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鲜血暖热了整个胸口,又迅即冷却,霎时腥气扑面,熏得亓辛缓缓清醒过来,嗜血的念头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而后,她骤然倒地,随即恍若置身于虚无。
不知过去了多久,熟悉的烧灼感再次涌上心头,亓辛猛然睁开双眼。
她痛苦难耐,想动动四肢活动一下筋骨,可却不知被什么束缚着。
她微低下头顺着右肩看向右手,这才发觉,此刻的自己正被绑在一个铁质刑架之上。
捆绑她的铁链很粗,很紧。
亓辛试图着挣脱这沉重的束缚,一只螭纹靴已然踏入视线,玄袍阔袖下摆金线绣的梼杌正张着獠牙。
她恍遽着认出了来人:
是他,赫联烛,那个亲手将她的名字添于和亲书上的人。自己当今这处境,怕也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赫联烛灼热的呼吸喷至她颈侧,其冠上的珊瑚珠垂似蛇信。
他抚上其染血的面颊,嗤笑着:“嘶,阿辛不愧是孤天选的太子妃,这都半个月了,居然还能挺过来。”
下一刻,他拎过来一副巨型的玄铁冰钩,一手覆上她的肩,一手毫不迟疑地将钩子没入她的蝴蝶骨。
亓辛微微一哂,冷冷地弯了弯唇角。
赫联烛注视着她蝴蝶骨处渗出的新鲜血迹,佯装怜惜道:“来人,帮孤瞧瞧爱妃可否安好?”
来人着月国医师传统的月牙藏青袍,四处还爬着几道狰狞的九婴图腾,他瞧了瞧亓辛蝴蝶骨处的血液成色,又拧着眉毛嗅了嗅,这才恭恭敬敬地稽首:
“回禀殿下,嘉陵长公主现下身体未见异常,血丸融合度已达九成,属优零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