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多添一口人,忽然便无端生出许多事故。
金巧娘顶着王氏厌恶的眼神,大清早吃到了蟹黄汤包,顿时心满意足。也不计较王氏的蛮横了,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脸蛋:“托我家白棠的福。”
王氏一面鄙视金巧娘的挥霍,一面不住往嘴里塞蟹黄汤包,鲜美的汤汁从嘴角溢出来,还有空狠挖金巧娘一眼:“败家娘们!”若非汤包太过美味,生怕龚氏多吃两个,她定要摆出婆婆的款儿,狠狠教训这败家媳妇跟孙女一顿。
林白棠最见不得王氏对自己亲娘摆婆婆的款儿,当即刺回去:“就算是败家,那也败的不是傅家,而是我们林家!”
小孩子说话因其毫无顾忌,反而更为刺心。
王氏听闻此语,勃然大怒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堵回去,含着满嘴的汤包扔下筷子便冲过来要打林白棠:“你个小娼妇,谁教你的这些话?管他谁家的,不都是我儿子家的?!”
她仗着生子之功,便要在林家横行。
林白棠哪是乖乖等着挨打的性子,早跳起来往外跑,边跑边喊:“救命啊——傅家阿婆打林家孩子了……”一头撞上院子里准备出门上工的林青山,更是喊得可怜:“爹爹救命,傅家阿婆骂我是小娼妇,我不要活了……”要死要活这种事情,她在市井巷子里没少见,今儿总算是有机会演练了。
林青山一把揽住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面上已然笼了怒气,对上后面紧跟着冲过来嚷嚷着“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的王氏,将女儿推给身后的林宝棠,匆匆吩咐:“照顾好妹妹!”迎头便一把拦住了王氏。
“你……你要做什么?”
王氏住进来几日,眼瞧着一家子把这丫头片子疼的没个样子,吃喝穿戴样样比大孙子林宝棠好上不少,惯得这丫头牙尖嘴利,没一点丫头样子,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蟹黄汤包,张牙舞爪便要往儿子身后冲。
“青山,你别拦着娘,娘替你教训这个臭丫头!不过是个赔钱货,竟被龚氏惯得不成样子!你怕那龚氏,娘却不怕,你让开,等娘撕拦这小贱蹄子的嘴,看她还有胆子顶撞长辈?”恶狠狠竟是奔着林白棠要冲过去。
林青山一把拉住气到面容狰狞的王氏,目光扫过她面上那些凶狠刻薄的纹路,耷拉的眼皮撑起一半却露出凶光,牙缝里还有残留的汤包渣子,却一副恨不得活撕了林白棠的模样,他的一颗心顿时坠入了寒潭般冰凉,一字一顿:“娘,白棠是我女儿!”
王氏怒意上头,并不曾听出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正是你女儿没大没小,我才要好生教训教训,免得被龚氏教坏了!”似怕林青山不相信她的教女之能,还要从旁佐证:“你放心,教女儿我最拿手,家里你俩妹妹被娘教的服服帖帖!”大约是儿子的拉扯让她那股横冲直撞的怒意消散了几分,说话都更有几分条理。
林青山才不管她在傅家生了几女,又是如何教导女儿,只一径护着自己女儿:“你没来之前,白棠乖巧懂事,最是贴心不过,我娘哪里教坏她了?”他余光扫过紧跟着担心的从屋内追出来的龚氏跟金巧娘,死拉着挣扎不休执意要冲过去撕烂林白棠嘴巴的王氏,老实人也不由生出几分怒意,嗓门都加高了几分:“娘,我的女儿姓林,自有林家人来教,用不着你教!”
王氏还当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缓缓停止了挣扎,扭过头与儿子对视,颤声质问:“你说……你说什么?”
林白棠一而再再而三“傅家阿婆”的唤她,王氏每每听到这称呼便为之心塞,却也刻意忽视这丫头明晃晃的故意为之,想及家中近况便含恨忍了下来。只是她年轻时候便不是忍辱负重的性子,每每忍下一口气,心中恨不得千百倍的还回去,落后也从不饶人。
她来了几日,也算摸清楚了这个家里人的脾性。
龚氏性格绵软懦弱,纵然她说话难听一再挑衅,却也一忍再忍,算是个窝囊废。
林青山老实敦厚,性格与她那个早死的前夫差不多,只要别惹急了都忍着。
至于儿媳妇金巧娘,仗着肚里揣块肉,还给青山生了一儿一女,颇有几分不将她放在眼中,不过王氏不急,她有的是法子慢慢收拾这不孝的儿媳。
大孙子林宝棠更是个老实头,除了打招呼,在家中跟木头似的毫无存在感。
从头数到尾,这家里最刁蛮的便属林白棠,与她言来语去一句不肯让步,次次激起她一腔子火来,扭头便跑了,最是可恨!
王氏这几日在心中盘算几番,心中隐隐自得,就这么一家子人,只要收拾了刺儿头林白棠,还怕他们不肯服帖把钱交上来?!
谁曾想才找了个由头准备好生收拾一番这丫头,便被儿子强硬拦住了。
林白棠伏在林宝棠怀中,少年人单薄的胳膊圈住了妹妹,只觉得怀里纤细的身子在簌簌发抖,从来神采飞扬的少女伏在他肩头哭得好不可怜:“爹爹,傅家阿婆好可怕,她竟然骂我……骂我小娼妇……”她断断续续的哭泣从少年肩头倾泻而出:“她怎么能那样骂我?我好好的女儿家,行得端坐得正……”
林宝棠眉毛都拧在了一处,极为不高兴,碍着林青山的面既不能指责王氏,便只能心疼的哄妹妹:“白棠乖,阿兄放工回来给你买糖吃好不好?别哭别哭……”到底忍不下这口气,向林青山抗议:“爹,傅家阿婆怎能这样骂白棠?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儿,别人听到会怎么议论?”
林青山还从来没见过女儿哭得这般可怜。
他本就听王氏那些话刺耳,此刻对女儿的心疼更是达到了极点——这孩子自出生之后玉雪可爱,又从小贴心讨喜,几曾受过家人一句重话?
“娘——”林青山加重了语气,透着抑止不住的怒气:“白棠是我的女儿,她好或不好,都轮不到你老人家教导,她自有祖母跟亲娘教导!”他拉着王氏胳膊的手不由用力:“你的女儿你想怎么骂便骂,想怎么打便打。你怎么作践是你的事情,但别来我家作践我的女儿!往后,我不想再听到你用那些污言秽语骂我的女儿!”
“作践?”王氏做梦都没想到,这番话会从她那老实头儿子嘴里说出来,“我替你教女儿,你说我作践你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