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受伤,却见宋辑宁眉目痛楚尽散,唇角噙着笑意,似得畅意之事一般。
怀钰责怪:“你将那系带扔地上,伤口不能袒露,如何是好?”
宋辑宁闲闲笑道:“药匣内有新的系布。”
怀钰无心在兰台久驻,将药匣内的系布取出掷于他怀中,“我要回去歇息了,你自己系。”仓促抽身往殿外走,她实是不敢与宋辑宁在寂寂宫室独处。
宋辑宁下榻将她直直揽入怀中,牵动伤口骤痛,忍着未泄半声,双臂环住她腰,喉间低哽:“阿钰,我都受伤了,阿钰当真忍心弃伤者不顾?”
他只是想静静地同她待在一起,只是希望她陪他。
怀钰朱唇微启似欲驳斥,便差将“陪你,你的伤就能好么”这句话写于面容。
怀钰叹气,“辑宁,你好好养伤罢。”一幅非要走的模样。
宋辑宁不再多言强留,将词瓶轻搁在桌案上,“阿钰,近日风波渐起,世态不平,若无紧要事,便别回侯府了。”
檐角铜铃被冷风吹得泠泠作响,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每每敷药裹伤后便匆匆离去,宋辑宁眸底黯然。
可今日她竟破例亲自启唇问伤,为他身上的伤处上药,从前总是隔着屏风递来药膏,若非他强留着她为他上药,她是连半寸肌肤都不肯相触的,思及此,心绪忽然又好了起来。
怀钰未将宋辑宁的话放于心上,只当他那拙劣说辞是不愿她出宫。
怀钰行于前殿仔细询问邹荣:“今日之事,细细道来。”忆起哥哥素来持重,并非鲁莽之人,此番行事着实蹊跷,她总要问清楚事情原由。
邹荣喉间几番滚动,终是垂首不语,怀钰见此知晓是宋辑宁让他们缄口,怀钰故意道:“你若不说,我便亲自进去问他。”
见邹荣迟疑,怀钰补道:“若言,所言只你我二人知晓。”说罢作势欲回内殿。
“淑妃娘娘容禀。”邹荣伏地颤声,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奴才等人进殿时陛下已中箭,委实未见刺杀之人,奴才当真不知啊。”他所言非虚,“况且,陛下未有传谕让亲卫追拿刺客。”
怀钰怔然立在蟠龙柱侧,眸中疑云翻涌,更是好奇刺客的身份。
怀钰出来时恰见宁瀚擒着一人候于兰台殿外,正欲移步避嫌。
“淑妃娘娘留步。”宁瀚叫停她,“你可认得此人?”随即将跪地之人的下颌擎起,转向怀钰。
却见怀钰驻足回眸,面容平静,面露疑惑,怀钰呛言:“少陵王此乃何话?有心思说及些云里雾里的话,不若思量思量如何照顾好媛嬿。”
闻言宁瀚面色骤冷,“臣府中私务,岂敢劳烦淑妃娘娘垂询!”
待怀钰走远,宁瀚垂眸睥睨跪地囚犯,“你二人抵死不认亦无妨,总归,本王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法子。”
宫道尽处,红竹执灯守候多时,忽见怀钰踉跄而来,人影晃动,但闻“扑通”一声,怀钰竟直直跌跪于地,宫道宫灯摇晃,映出怀钰惨白面容,他怎会被宁瀚擒拿了,他不是应该在并州的么,莫非宋辑宁遇刺,同此人有关?莫非真是哥哥所为……
红竹慌忙抛了戳灯,担忧地扶起怀钰,“主子。”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怀钰只觉寒气自地面沁入骨髓,攀着红竹的小臂勉强起身,忽而抓住红竹手腕颤声低语:“方才殿前应对,我应是掩饰的好的罢,宁瀚应当未瞧出端倪的罢……”
宋辑宁虽未再拘她行止,可她想要递信出去是不可能的,秦嬷嬷与凌翠两双利目整日如影随形,红竹现下也无法随意出宫,怀钰只觉心烦意乱。
“您怎么了?可是那少陵王做什么了么?”
主仆二人缓缓朝倾瑶台漫行,宫道两侧宫灯将她们身影拉得细长,怀钰始终没有回答红竹的话。
“明日,我想见媛嬿。”怀钰颤声,“可有办法,能让她入宫来?”
她只能靠纪媛嬿,知晓那人,为何会被抓入宫中。
更漏声声催得怀钰心焦如焚,宁瀚掌刑狱数十余载,那些剥皮抽筋的阴私手段数不胜数,若是受尽非刑,那人是否已吐露半字,这念头似毒蛇啮心,绞得她心肝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