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准混在人群里,咱们早见过了。”
“不看白不看,姑且等等。”
只听嘶嘶一阵怪响,木门中露出一颗披头散发的男人脑袋。那男人颈间吊着块翠玉,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却自黝黑肉色变作了银白的鳞片,他下身一发力,一条细闪如海面波光的蛇尾便自屋内甩了出来。
——原来是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那人的瞳仁尖细似蛇,眼神淩厉得不近人情。可他方一撞见门前那戚檐时目光却忽然飘忽起来,只匆匆冲着他二人露了个笑,旋即窜下了楼梯。
“看看,你给人家吓跑了。”戚檐抱臂对文侪笑道。
文侪哼了一声:“你甭在这颠倒黑白,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因你而逃的。——我瞧他那神色,应该不是头一回遇着你,那么你见着他,可觉得难过吗?欢喜吗?”
“唔、心情似乎还不错?”戚檐将自个儿不受控地发颤着的右手举起来给文侪看,“那位看来还真不是个小角色。”
“呵这般大的反应……那多半是极厌恶之人。”文侪顿了顿又说,“今天早些时候,我趁那店主回房休息的工夫,去翻了这客栈里头住户的名册。这旅店里仅有几间屋里的人有名有姓——项桐、祝叶、董枝、梁桉。这楼里的怪物虽然多,但生着一张人面的少,项桐、祝叶、梁桉咱们都见过了,不出意外,方才那位便该是董枝了。”
“你这性子还真是急。”戚檐笑说,“难怪一早起来没见着人,还以为你这小白狐狸被那长发鬼给吞入腹里了。”
“滚……”文侪本还要骂,余光瞧见戚檐手里头攥着笔和纸,又压了愠意,转而问他,“你记什么呢?”
“我的感情。”
文侪正要张嘴说他还是挺靠谱,凑过去只看见他画了只蓬松圆球似的狐狸,再画一条引号,写‘毛茸茸’。”
“……你特么的真是找打!!!”文侪随手抓了廊道里一把木凳子,便抬起来作势要砸他。
“文哥,凳子放下。咱俩从同学步入……同事的殿堂,是多么难得的缘分,可万万不能走上反目成仇的路。”戚檐笑着把纸翻了个面儿,说,“正经的都记在这面了。”
文侪深吸了口气,总算冷静下来,只还回身剜了他一眼。
戚檐见他怒火消了大半,又上前吊儿郎当地揽住他的肩,说:“别气了,你看看这二楼的布局。”
“看什么?”
“看咱前边那间房。”
“有什么好看,不就是洗浴间么?”
“但那里头有浴缸。你知道钱柏是死在浴缸里头的吧,可是咱们屋里都只有淋浴头。所以——那才是我该死的地儿。”
“甭提什么死不死的,这回的委托连那‘九郎’是如何死的都不清楚!”文侪撇撇嘴,下意识地将一个差些拖到地上的尾巴给捡起来抱在了怀里。
这回的委托,薛无平只告诉他们那死者名为“钱柏”,且对其死亡场面虽然叙述得详尽,却并不能叫人弄清致死的直接原因。因而这一回委托,除了那几个任务以外,他们还得附加查找钱柏的直接死因。
“累不累?不然我帮你抱几条尾巴?”戚檐笑着耸耸肩,“我嘛,心大,死过一回,就不怕第二回了。掰掰手指头,至多再有五日我便死了,在这阴梦里无论我怎么逃也还是躲不了。反正都要死,大不了我一轮试刀,二轮试药,三轮试……”
“你麻溜地把你那张不吉利的嘴巴给合了。”文侪往他臂上砸了一拳头。
戚檐也不是白白挨打的,文侪打得多了他便也要动手,却也仅是只防不攻,任由文侪撒泼。
那二人在楼上闹着,忽闻楼下祝叶尖嗓高吊:“梁桉欢迎会即刻开始——!”
闻声,戚檐面上笑霍然扭曲起来。自觉惊异的他,伸手要捂,唇却反覆开合,遽然间声带振动,他竟不受控制地发出声音:
“新房客吃了他杀过人的父亲,可是这事好像只有我在意……新房客吃了他杀过人的父亲,可是这事好像只有我在意……新房客吃了……”
“喂,戚檐!!!”
被遮在黑斗篷下的头颅猛然回转,瞪大了的瞳子直勾勾地盯住了文侪些许惊恐的神情。
“哈——他是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