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明自杀了。
我像是忽然被人揪住脑袋摁进了缸里,连喘口气都艰难,精神与心理状态皆是一落千丈。
我身心俱疲,浑浑噩噩又熬过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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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4月初,妈打来的一通电话给我带来了不亚于天塌的坏消息——爸出狱了。
同月31日,爸来了旭日东升,我原来没想招惹他,我最擅长逆来顺受,然而副人格不知为何突然夺走了身体主导权。我醒来时,我被爸揍得鼻青脸肿,爸也已伤得不像样了。
可那个寄生者惹事后,总把后果都丢给我去承担,叫我的买房钱被我爸夺去,又吃了一夜的拳脚。
最叫我难以承受的是,我对我爸的两极化态度引起了院里其他医师的注意——我是精神病患者的事实还是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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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业了。
脱掉白大褂容易,穿上病号服却很难。
我从心底抵触这一事实,到最后变得敏感多疑。我总觉得照镜子时瞧见里头的人不是我,是那副人格,于是我打碎了镜子,修镜子花了60元,我没钱,是琴姐贴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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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7日,荣贵院长在出差过程中因心脏病发,抢救不及时,过世了。
视我如己出的老院长这一走,我的状态更愈发糟糕。我被困在这病院一隅,成日读着白墙上那几个血红的大字,很快开始没完没了地建构古怪的价值观。
我开始怀疑自己,也一并怀疑周围的人。
如果医生是个疯子,那是否意味着那些长年被我看作是疯子的,才是正常人呢?那为何关着正常人,却放出疯子呢?
确诊后的日子里,我时常这么思考。
我还自残,因为我总觉得血管里流动着他人的脏血,后来裴宁将刀都锁进了自个儿的柜子里,他告诉我说,一楼发生了惨绝人寰的病患互捅案,这是为了杜绝后患。
可我知道,他又在骗我了。
他是怕我自杀,怕我伤到他的心上人,叫他们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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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答应了琴姐的手术治疗。手术很成功,该死的副人格没了,但我也两手空空。
我杀了裴宁的心上人,裴宁自然而然同我走远了,我总觉得他仍在将我当疯子,总之我失恋了,买房子的钱也没了。因为罹患重度精神病的缘故,我再也没能回到原先的岗位。
我在这世间一无所有,也再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踏入裴宁房间时,我没有感到一如当初的怦然心动,却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副人格,隐约还记得那人曾对我说过和裴宁一样的话。
他说——“我爱你”。
和裴宁的承诺一样可笑,且不值一提。
因为没有一个人最终留在了我的身边。
我知道自己残忍,可我披上了不能再穿上的白大褂,摸了摸窗上的“囍”字,先给自己捅了几刀,在鲜血淋漓时,毫不犹豫从那扇大窗跳了下去。
我死了,没有走马灯。
应是怨念太重的缘故,我成了九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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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主治医师自杀案知情人采访集统编】
①陆琴
问者:赵衡与你是什么关系?
陆琴:同事……嘶、说实话,我拿他当亲弟来看。
问者:你如何看待赵衡的第二个人格?
陆琴:小偷,强盗,第三者。
问者:当今有人说你是刽子手,你怎么看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