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是黑色的,岩石也是黑色的。”
“那么红色的、是什么呢?”
***
远处,有猛浪击岸,磅礴而寂寞的潮浪之声就那么随风穿越奇形怪状的海蚀穴,钻入了酣睡之人的梦里。
似乎有锈蚀的味道紧贴于鼻尖,在文侪吸气时尽数灌满他的鼻腔。他不解地低头,却只瞧见了个盛满血的庞然巨物。
那是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梦已散了。
文侪睁眼时,眼前仍旧黑乎乎一片,可他很清楚,昨夜他俩皆未合拢窗边那条泛黄的旧帘子,怎么着也该透点光才是。他狐疑地抬手,待指尖触及一温烫的手背,他才意识到窗外微光原是被戚檐拿手遮了去。
“你……!”
话未说完,身后那无赖忽然将被子向上一掀,用被子把他的嘴也给捂上了。
挺翘的鼻尖恰抵着文侪的后颈,只听戚檐说:“嘘——”
那没分寸的戚檐没意识到自己这会把文侪的口鼻都给堵上了,叫文侪挣脱不开,还憋得面红耳赤。
文侪一面掰着他的手,一面艰难地转头回身,一双狭长上挑的眼自掌缝间恶狠狠瞪向戚檐。
戚檐慢腾腾品鉴了会儿,这才笑着摊开了手,转而凑在他耳边压着嗓说话。
“你不知道吧?隔壁那床上正睡着个长发女人呢!怪吓人的,幸好你昨儿和我睡了,不然你夜里抱的就不是我,而是她了。”
“谁抱你?你又在说什么女人?”
文侪半信半疑,本说完一嘴“我不怕”后还要转身去瞧瞧那玩意是何方神圣的,不曾想却被戚檐给摁住了。
“冷静,别太关注那玩意,咱可万不能再招引新祸端,一不当心,可是要叫咱吃不了兜着走的。”
戚檐说的话在理,文侪知道此刻不好发作,索性伪装成一条死鱼,连尾巴都不再扑腾。
戚檐得寸进尺,一边摸着文侪脑袋夸他乖,一边略微向上挪了挪身子,把整个下巴都抵在文侪那一对软狐耳上头,定定看向那只折了脖子的女鬼。
半晌,见那东西没甚动静,他于是开玩笑似的拍打起了文侪的脊背,像是在哄孩子睡觉。
“你别成日在我跟前发疯……”文侪骂他。
“什么发疯?你可不知我从前有多喜欢我姥姥、姥爷这般哄我睡。”
“你少暗戳戳给自个儿抬辈分。”文侪垂着脑袋咕哝道,“还有……少他妈乱摸我……”
“哎呀,就蹭蹭。”戚檐说着便像变异成了个电钻似的,在文侪脑袋上飞速钻了起来。
“你下巴硌得我脑壳疼!”
“哎呦,我帮你揉揉!”
戚檐言罢又上手,可一双眼却是盯着那女人始终没离开。然他盯了良久,那女人仍旧一点动静也没。
眼皮又被疲乏压得沉甸甸,待那女人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起来时,他只懒懒打了个呵欠,随即阖了眼。
***
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早晨,昨日好容易停的雨,现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这孤岛上荒凉得很,没有半点人味,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海腥味与各色怪物的血汗臭味。
戚檐皱了皱鼻子,总觉着嗅到了他蜗居十余年的棚户区里常有的气味——那是一种尤其刺鼻的,石油与菸草、残羹剩饭与疯长的霉菌相互混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