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檐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他面上缠了好些绷带,浓郁的药水味生生被灌进鼻腔,他深吸一口气,又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倒是没喊疼,只用舌尖抵住发肿的牙龈,思忖着昨夜事,毕竟无论是他自个失控的举动还是赵升古怪的话都值得细细玩味。
到底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他于是费劲瞟向了身旁一言不发的医生,将手在他面前上下摆了摆,还欲再问,谁知却蓦地被握住了手。
“小心,千万别乱动!”
那心慈的主治医师——裴宁,像是哭过了,眼尾泛着红,眼珠子里还有好些没能褪尽的浊色,血丝牵在他黑洞洞的瞳孔边,瞧著有几分瘆人。
那医生没回答他的疑问,只没头没尾地问上一句:“口渴吗?要不……给你泡杯茶?”
岂止是渴,戚檐觉着自个嗓子干得冒烟,奈何一想到茶,却是莫名的反胃,他于是摇头:“不了,您还是给我倒杯水吧。”
闻言,裴宁却是眼见的高兴起来,总欲亲昵地握住戚檐的手,皆被戚檐佯装无意地躲开了。他笑逐颜开,连眉眼间郁结的愁色都散去好些,不过是倒杯水,却摆出副得了赏赐的雀跃模样。
“水自然是要喝的,但饭也得好好吃才行!为了自己的身体,哪怕是为了……”裴宁突然不说了,只耸耸肩将盛了温水的搪瓷杯送到他嘴边。
戚檐道了声谢,将水杯接了过去。
他一边喝一边借余光瞧裴宁有些忸怩的神情,见他举止有些不自然,更是三番五次想开口,奈何还是默默把话咽回肚中去。
戚檐无从得知眼前男人是生来如此,还是怎么,但他尤其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来,无论是在文侪面前还是他面前,那家夥总露出一副羞怯的神情。可裴宁在面对其他医生和病患时,分明不是这般。
“他不会真的是同性恋吧……”戚檐想着。
只是,戚檐到现在还没能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以什么个身份存在于此,更不可能将搜查的重心偏到自个儿身上。毕竟这是赵衡自己的阴梦,从一开始主人公就那么一个,叫他和文侪二人共同办委托本就有问题。
“薛无平那傻X……”
他已有些焦躁,仔细一想又觉得没理由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瞎磨蹭,于是斩钉截铁问:“裴大夫,你同文大夫是什么关系?是恋人吗?”
霎时间,裴宁的面色变得惨白发灰,一双发颤的手紧攥住自个白大褂的一角。他忽然站起身来,既不否认,也不点头,嘀嘀咕咕,口中含糊。
他的话音断断续续,词句支离破碎。
“什么啊——他——不是说——更——的人——你吗——”
“裴医生?”戚檐盯着他晃来晃去的瞳子,平静道,“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麻烦说大声些。”
“你!都说了是你!”
那本来性子温温柔柔的医生突然大喊一声,将戚檐吓了一跳,然而还不等戚檐再问,裴宁已擦去眼尾泪,慌忙跑走了。
“……”
他什么鬼?
戚檐摸不着头绪,于是又艰难动了动指头,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皱巴巴的委托单。
***
文侪浑身都如火炽一般灼灼烧着,可他还是强撑起身。眼前模模糊糊好似被强光照射过,白了一片。
“醒了?”身侧女人的声音冷峻异常,“赵升又被抓起来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谁、谁被抓了?”文侪哑着声问。
“被打傻了?当然是你老子!!啧……对了,你妈刚打电话过来,我接了,大意是求你救救你爸。啊,他妈的,听不懂人话,只管老公不管孩子了么?!”
那陆琴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你那些钱,我给你塞回床下了,你一会儿数数,别来日丢了倒跑来怪我。”
房门又被推开来,是小玲,体贴又很会照顾人的小玲。
可他在瞧见小玲的那一刻,心却是蓦地沉了下去。他不禁皱起眉来想——“我”究竟是在等谁呢?
“文大夫哟,您终于醒了!”小玲哭丧着个脸来给他挂水,“方才裴大夫还在这儿的,戚檐患者先醒了,他说去看看,现在还没回来!真是的,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