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地涂抹在琉璃巷的上空,将云家老宅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与外界的静谧不同,沈清月的心湖却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她刚刚从楼梯的转角阴影处退回来,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胸骨。就在刚才,她无意间听到了客厅里云容添和他那位精明厉害的太太压低声音的谈话。他们谈论的不是什么集团事务,也不是即将到来的三十周年庆典的细节,而是关于云筝,关于那笔高达八亿的所谓“抚养费”。
“……律师那边已经递交了补充材料,务必让她明白,不配合我们,她将身败名裂,背负巨债,一辈子也别想翻身!”云容添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商品交易。
“那个周聿深,现在像条疯狗一样,”云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和算计,“不过也好,让他去闹,正好给云筝施加压力。她不是搭上了傅凌鹤吗?我看她能撑多久!傅家再厉害,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替她背上这八亿的烂账,除非……”
“除非她拿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云容添打断了她,“铁锈河……还有清迈那件事的线索……她母亲留下的东西,一定还在她手里!”
“可她现在根本不接我们电话,彦澄那个臭小子也联系不上她!”
“那就逼!逼到她走投无路!宴会上,我要让她知道,离开了云家,她什么都不是!”
后面的话,沈清月已经听不清了,也不想再听。她像个幽魂一样飘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凉薄,彻骨的凉薄。
这就是她一心想要融入的“家”吗?这就是她作为“真千金”归来后,所看到的亲生父母的真面目吗?他们对待那个被他们宠爱了二十三年的养女,竟能如此狠绝,没有半分情谊,只有赤裸裸的利用和算计。他们关心的不是云筝这个人,而是她身上可能携带的“价值”——填补窟窿的筹码,以及那些她自己都未必知晓的秘密。
周聿深的威胁电话,云筝的恐惧,傅凌鹤的出现……这一切,在云容添夫妇口中,都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用来逼迫云筝就范的砝码。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沈清月抱紧双臂,却依然感到瑟瑟发抖。她想起自己刚回到云家时,面对云筝时那难以抑制的嫉妒和不甘。她以为自己夺回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以为从此就能过上锦衣玉食、万众瞩目的生活。
可现在,她看到的却是这个“家”阴暗冰冷的内里。云筝所经历的一切,难道不也是一种预兆吗?当她沈清月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触碰了他们的核心利益时,会不会也落得同样的下场?他们能如此对待养育了二十三年的女儿,对她这个仅仅相处了几个月的亲生女儿,又能有多少真心?
周聿深……那个曾经温文尔雅,对她许诺未来的男人,如今也变成了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她在他眼中,似乎也只是一颗用来刺激云筝、或者挽回败局的棋子。
她忽然觉得无比的可悲。她和云筝,就像是命运棋盘上两颗身不由己的棋子,被无形的手推着,走向未知的深渊。
不,她不能这样!
沈清月猛地站起身,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成为下一个被牺牲的工具。她对云筝的感情很复杂,有嫉妒,有怨恨,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以及一丝微弱的、刚刚萌芽的愧疚。
或许,她可以做点什么。不完全是为了云筝,也是为了她自己。为了摆脱这种被操控的命运,为了寻找一点点良心的安宁。
“赎罪”……这个词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不知道自己具体要赎什么罪,是对云筝的,还是对这被颠倒的人生?但她知道,她必须行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成形。云容添的书房,那里一定藏着很多秘密。关于铁锈河,关于清迈,关于云筝的生母……甚至关于云家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如果她能拿到一些关键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既兴奋又恐惧。这是在玩火,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与坐以待毙相比,这点风险似乎又不算什么了。
夜更深了。沈清月换上了一身深色的家居服,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墙壁上那座老式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敲打着她紧张的神经。
她屏住呼吸,像一只受惊的猫,踮着脚尖,避开那些可能会发出声响的地板,缓缓走向书房。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一条微弱的光线。云容添大概是处理完事情,忘记锁门了。
她的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