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偏院,夜色如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尘土气息交织,令人作呕。
几具黑衣尸体扭曲地倒着,像被揉烂了随意丢弃的布偶,死状可怖,脸上却没什么痛苦,平静得怪异。每一具尸体都只有一处致命伤,干净利落,一击毙命。方羽缓缓收剑,剑刃之上,最后一滴鲜血凝成殷红的珠子,坠落,在灰扑扑的地面晕开,像一朵妖艳的小花。
张虎龇牙咧嘴地按着手臂,被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顾不得细看,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再冒出什么人来。确认再无活口后,他才松了口气,低声骂道:“大人,都解决了。娘的,这帮狗崽子,真够狠的,差点阴沟里翻船!”
方羽面色沉冷,眼神如寒潭般幽深。他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旁,蹲下,手指捏住那块黑布,一把扯下面巾。面巾下是一张毫无特征的脸,普通得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颈部有一个模糊的刺青,像是某种凶兽图腾,但被人刻意破坏,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轮廓。
方羽蹲下身,迅速扫视尸体。刀口利落,直取要害,出手之人训练有素。他扯开死士衣领,露出颈后模糊的刺青,只剩下一团血肉模糊的印记。“是死士,”方羽眼神一凛,“河东的官员,已经开始豢养私兵了吗?”
“死士。”方羽站起身,语气平静,平静得近乎冷酷,眼底却酝酿着风暴,“训练有素,招招致命,悍不畏死,不是寻常江湖杀手能比的。这种人,更像是……某些势力精心豢养的家犬。”
钱禄那张堆满虚假笑容的肥脸,突然在方羽脑海中浮现。回想起白日宴席,钱禄的热情、试探,还有那笑容里的戒备与杀意,此时一一浮现,串联起来,让他看清了局势。河东的水,比想象中更深,也更浑浊,而且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它锋利的牙齿。
“大人,现在怎么办?”张虎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看看方羽,语气焦躁,“这驿站肯定不能待了,明摆着是鸿门宴!”
方羽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夜风吹进来,吹散屋内的血腥气。窗外,夜色沉沉,压抑得令人窒息。皇帝的密旨,不仅仅是授权,更是沉甸甸的信任和期望,此行河东,绝非仅仅是查办贪腐那么简单,背后恐怕牵扯着更深层次的朝堂博弈。他不能失败,更不能死在这里,至少现在不能。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衣襟内侧,贴身藏着一方小小的锦囊,是临行前商瑶亲手缝制的平安符。他想起她递锦囊时,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却强忍着,只是柔声叮嘱:“河东路途遥远,风霜刀剑无眼,方郎,万事……定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郑重承诺:“放心,我答应你,定会平安归来。不只为国,也为你,为商家,讨一个公道。”
那份温情,此刻如同暗夜中的一簇火苗,在他冰冷的心底缓缓燃烧,带来一丝暖意和力量。他不能让她担心的事情发生。
长安城里,那些恨不得他立刻暴毙的人,此刻恐怕已经收到消息了吧?王德忠那只老狐狸,表面上或许会假惺惺地叹息几声“天妒英才”,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幸灾乐祸,盘算着如何借这次“意外”彻底铲除他这颗眼中钉。还有崔文远,那位心胸狭隘的世家子,恐怕更是要拍手称快,巴不得他客死异乡,永绝后患。
方羽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想让他死?恐怕他们要失望了。
他转过身,对张虎道:“先处理伤口。”顿了顿,又补充,“我们不走驿站这条路了,太显眼。”
“那我们去哪儿?”张虎一边撕下衣角,胡乱包扎伤口,一边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还有对未来的茫然。
方羽目光落在桌上,那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贪墨密账》上,眼神锐利如刀:“去一个……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这账本,是催命符,也是保命符,用好了,能让某些人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就在这时,脑海中,系统清脆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遭遇重大危机并成功化解,且身处特殊环境(贪腐重灾区),河东道签到地图已更新!】
【新增特殊签到点:河东道布政使司后衙(需潜入)、钱禄秘密别院(需找到具体位置)、黄河渡口(旧漕帮据点)、黑风山(流寇巢穴,传闻与官府有染)……】
【新增临时签到任务:查明并捣毁一处与贪腐官员勾结的死士训练据点,任务奖励丰厚!】
方羽眼神微动,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系统更新了,真是瞌睡送枕头,意外之喜。新的签到点和任务,无疑为他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更多选择和可能性。尤其是那个死士据点的任务,简直是雪中送炭,正好与眼前的刺杀事件对上了。
“张虎,把这些尸体拖到柴房,浇上灯油,务必烧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现场要伪装成走水,重点是钦差行辕,要烧得惨烈一些,但不要殃及其他地方,明白吗?”方羽语气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大人,这些尸体…”张虎搓着手,面露难色,“这么多人,恐怕不好处理干净。”
方羽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那里堆放着一些驿站废弃的柴火和杂物,还有几桶油灯用的灯油。“点把火,烧了。”
“啊?放火?”张虎眼睛瞪得溜圆,“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驿站要是烧起来,肯定会惊动很多人。”
“不,动静要大,但要可控。”方羽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驿站,还有某些人的野心。钦差…自然要‘失踪’,但不是惊惶失措的逃窜,而是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乱了阵脚,方便我们暗中调查。”
张虎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坏笑,嘿嘿道:“明白了!大人高明!让他们以为咱们要么被烧成了焦炭,要么吓破了胆,躲起来当缩头乌龟,肯定会放松警惕!这招叫什么来着?对了,金蝉脱壳!”
方羽不置可否,催促道:“别贫嘴了,快动手。注意风向,别把自己也给点着了。”
两人手脚麻利地将尸体拖到柴火堆上,又毫不吝啬地浇上灯油,确保火势足够大,足够猛。方羽最后看了一眼这破败的院子,心中默念:驿站,借你这把火,送我一程。划着火折子,扔进了柴堆。
火苗瞬间蹿起,如同贪婪的野兽,舔舐着柴堆,吞噬着尸体,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浓烟滚滚而上,很快就弥漫了整个院子。
趁着火光冲天,一片混乱之际,方羽和张虎悄无声息地翻出驿站后墙,身形矫健如猎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之中,融入了茫茫夜色。
离开驿站一段距离,确认安全后,方羽才停下脚步,启动“勘察术”,无形的波动向四周扩散。方圆百米之内,除了远处驿站方向传来的惊呼和嘈杂声,并没有其他异常的情绪波动,也没有明显的敌意。看来,对方的注意力都被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吸引过去了。
“大人,接下来我们去哪?”张虎压低声音问道,手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精神却异常亢奋,劫后余生的刺激感让他肾上腺素飙升。跟着大人做事,果然够刺激,够劲!
方羽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轮廓:“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落脚,避避风头。然后,我们得换个身份,好好查查这河东道,看看它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补充道:“顺便,也该让某些人好好记住,我方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杀死的。”
夜风呼啸,带着远处火场的焦糊味,也吹动了方羽的衣袍。他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挺拔,也带着一丝孤寂。前路危机四伏,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只有愈发坚定,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炽热的光芒。河东这盘棋,既然已经开始,就由他方羽亲自来下,而且,他必须赢,也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