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的靴底碾碎枯叶时,库房铜锁正被月光照得惨白。
三枚毒蒺藜嵌在门槛青砖缝里,他用竹简压住暗器机关,昨夜签到得来的《墨经残卷》在怀中隐隐发烫。
当库门推开霉味扑面,角落鼠群惊散处露出两袋掺着砂石的陈粮。
卯时鼓响,方羽已端坐公堂。
主簿捧着贞观九年的田赋黄册,说蓝田乡的税粮被前任县令划拨给陇右驻军。"下官这就调拨赈灾粮。。。。。。"
"不必。"方羽指腹摩挲着银杏叶干枯的叶脉,"把历年蓝田乡的征粮簿全部搬来。"
日头偏西时,方羽用朱笔圈出第五处墨色异常的田亩数。
户部大印的朱砂印泥里掺着西域胡商才用的紫胶,而贞观九年长安城里,这种胶要等三年后才随龟兹使团传入中原。
"大人!
西市施粥棚出事了!"衙役冲进来时撞翻砚台。
方羽抓起昨夜签到获得的暴雨梨花针筒,青布包袱渗出的暗红痕迹突然在眼前闪现。
粥棚前倒着三个口吐白沫的流民,木桶里漂着几片乌头叶子。
人群里有个跛脚汉子在喊:"新县令拿毒粥害人!"方羽的视线掠过汉子靴帮沾着的蓝田红土,突然甩出袖中竹简。
竹简在半空展开成《天工开物》残页,裹着银针钉住汉子欲掏匕首的右手。
"此人身染恶疾还敢混迹灾民!"方羽扯开汉子衣襟,露出胸膛溃烂的毒疮,"本县特请太医署赐药——来呀,送他去惠民药局隔离诊治!"
暮色中,方羽蹲在蓝田乡的麦田埂上。
老农颤巍巍指着龟裂的田垄:"前年王老爷改水道灌自家桑林,三十户的秧苗全枯在立夏前。"田埂尽头忽然传来马蹄声,方羽将签到时得的龙骨水车图塞进老农手里:"明日辰时,带五个木匠来县衙领赏钱。"
五更梆子敲到第三声,方羽盯着案头两份截然不同的田契。
赵明送来的公文盖着工部侍郎私印,要求重修蓝田水渠;而王豪强派人呈上的地契,赫然写着整条白渠归其所有。
窗外槐树突然摇晃,方羽反手将暴雨梨花针对准房梁:"刘师爷的算盘声隔着两进院都能听见,何不进来喝杯明前茶?"
晨光初现时,衙役们在西城门逮住三个往告示上泼粪的家伙。
方羽当街剖开其中一人的褡裢,掏出半块户部特供的芝麻炊饼。"赵大人真是体恤下属。"他将饼塞回面如土色的泼皮嘴里,"回去告诉王老爷,明日巳时本县要借他家的龙骨翻车一用。"
当商瑶提着食盒转过仪门时,正看见方羽伏在案上小憩。
他手边摊开的《贞观政要》压着半块硬如石头的胡麻饼,朱笔在"水旱蝗灾"四个字上洇开暗红墨迹。
月光漏过窗棂爬上他新换的七品鹌鹑补服,衣襟处还沾着蓝田乡的紫云英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