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秋石满眼的骄傲:“这些活都是他小时候跟我学的,这孩子打小聪明,学什么都快,不过也是勤奋,你别看他又是跳级又是名校,看着一帆风顺,其实也受过很多挫折,下了实打实的苦功夫。当年初高中的年纪一天只睡五个钟头,那是真拼了命地读书,得亏后来个子还能拔这么高。”
当初刚拿到周隽简历的时候,孟疏雨的确以为他是个天才。
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个想快点长大的少年。
“也是您教得好,感觉都没有他不会的事了,”孟疏雨感慨,“哦,除了游泳。”
常秋石转过眼来,有些意外:“他跟你讲家里的事了吗?”
孟疏雨一愣,虽然周隽确实跟她讲了家里的事,但这跟游泳有什么关系?
“讲了,不过没提游泳。”孟疏雨猜测,“是跟他小时候的事有关系吗?要不您跟我讲讲,我去问他估计也说,不过我怕又让他想起不高兴的事。”
常秋石叹了口气:“当年他被送回来,是因为他哥哥和他闹了场矛盾,失手把他推进了家里游泳池,还好大人在,没出什么事,不过后来他就不下泳池了,周家人也不敢再让他们两兄弟住在一起。”
孟疏雨磨墨的手一顿,攥紧了手里的墨块。
原来十一月那次度假,周隽一开始不承认不会游泳的人是他,不是不愿意被谈秦比下去,是不想在她面前提起这些。
孟疏雨有一瞬间的喘不过气。
明明隔了这么多年,明明不管是周隽还是常秋石都在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告诉她这些事,但她每每听到都会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像看见一个小少年背着重重的行囊在荒无人烟的路上踽踽独行,但她只能远远看着,没法上前。
“我应该那时候就陪着他的……”孟疏雨望着院子里的周隽喃喃了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时候你们也不认识。”
“不是的爷爷,”孟疏雨摇头,“您应该二十年前就见过我,就是周隽被送回福利院的那个暑假,我跟着我爸爸来您那儿做过慈善。”
常秋石愣了好一会儿,回想着说:“你爸爸是——孟舟平?”
孟疏雨点点头。
“你是当时那个来找小隽玩的小丫头?”常秋石一把拨下老花镜,打量起她来。
“您记得我呢?”孟疏雨也是一愣。
“难怪了……我说怎么小隽在国外这么多年没点动静,回国才那么一阵就交上朋友了。”常秋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爷爷倒真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就记得当时那阵子小隽一个人躲在屋里,谁劝也不肯出来,后来有个力气好大的小丫头从窗户爬进去,硬生生把他拖了出来,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
孟疏雨,不愧是你。
霸王硬上弓炉火纯青。
“我还做过这种事呢……”孟疏雨尴尬地搔搔耳根,想起什么,“那爷爷您知不知道我后来为什么不跟周隽玩了呀,我想不起来了……”
常秋石回想起来:“这个爷爷实在也不记得了,好像听你爸爸说你摔伤了不来了。”
孟疏雨也只从她爸妈那里听说了这个,但照周隽说的,她应该在摔破膝盖之前就对他不好了。
这个谜团大概这辈子是没法解开了。
孟疏雨低着头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的,都过去了,”常秋石看她的眼光真成了在看孙媳妇,“你们小时候的缘分现在也算开花结果了,过好当下比什么都强,你能陪着小隽这么多年,是小隽的福分,爷爷要谢谢你。”
“不用谢我的,”孟疏雨摇摇头,“虽然他也这么说,但我觉得种因得果的人从来不是别人,是自己,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做很棒的人,就算没有我他也会过得好,也会被很多人喜欢,我最多就是给他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而且我陪着他,他也陪着我呀,您不知道以前我老找不成对象,还以为自己要孤独终老了,这么说起来他也是我的福分呢。”
常秋石笑着点点头:“爷爷这下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孟疏雨听得鼻子一酸,想起这个老人年前刚进了一趟鬼门关,在重症监护室里还惦记着孙子成家的事。
当时她以为这只是普通人家每位老人都有的心愿,想着抱上曾孙。
却不知道常秋石没有任何私心,只是希望周隽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院子里,周隽搭好花架,收拾起工具往屋里走来,听见明亮的厅堂响起一道清晰又郑重的女声——
“爷爷您放心,他会有一个特别特别幸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