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虽然人人都知道他命不久矣,但是只要小黄老板呆在这里一日,黄云楼的众人便能安心一日。
可也正因为要让众人得以安心,他心中的诸多苦闷,到了最后,却只能说给云烟瑾这个外人听。
“我说这话你别觉得难听,其实说到底梅姑娘虽身为女子,但她有手有脚,哪怕之后不再嫁人,靠着梅家的药堂,日子也不会太过难过。
就拿我说,我多年前也曾嫁过一次人,但后来夫婿惨死,我自己也是性命垂危,可如今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但你看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
梅姑娘虽然现在会伤心一时,但是只要她不听外人那般无端的指责,只专心打理她自己的事情,就算是一辈子一个人,又有何妨?
何况于活着的人,只要时日过的足够久,哪怕再痛彻心扉的事,到了后来也不过会逐渐淡忘罢了。
因而你也不必现在便杞人忧天,事事都要为她谋划好,才肯歇一歇。
毕竟将来的事,又有谁能够真正预料,倒不如好好抓住眼前的日子,珍惜眼前人,放过你自己,也放过她罢了。”
云烟瑾此言非虚,当年她自毁命蛊跳崖之时,已是万念俱灰,对这世间再无留恋。
可是等到在药王谷醒来之后,她又好似大彻大悟一般,不再一心求死。
甚至于到了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已经逐渐将许多事情都看淡了。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求不得的便莫要强求,若是能得到的,那兜兜转转也总会回到她手里。
她毕竟也是从黄若虚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知道人年轻时万般都想求个圆满,心中的执念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因而此番她也并未全然希望黄若虚便能按照她所说的这般去做。
说出这些话,也不过只是因为不忍心,不忍心看的小黄老板年纪轻轻,时日无多,却还日日不得安宁。
“云烟姑娘说的正是,我知晓了,这些话我回去定然会好好琢磨的,如此,我便先失陪了。”
黄若虚坐了这么一会儿,刚才涌起来的血气便也逐渐降了下去,四肢也好似重新恢复了气力,云烟瑾话音一落,他便撑着身旁的桌子站了起来,好似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一般,只匆匆留下了这么一句,便仓皇地朝门外走去了。
而站在她身后的云烟瑾远原本担忧的神情却是陡然换上了另一幅神色,不动声色地跟上了黄若虚的步伐。
“凌香兄,你日日在这池子里泡着,心情如何啊?”
白鹤生近日里无所事事,日日便躺在那池子上方的石块上与傅凌香斗嘴。
这会儿工夫他仗着傅凌香在运功时不得说话,简直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这嘴是没有一刻消停的,而在这巨石围绕的中间那个雾气缭绕的池子中,傅凌香的脸色却不似他那般轻松。
自古以来,这练武之人最重要的便是内功。
习武之人都知道,内功深厚之人无论是鸿毛之剑,亦是千斤之斧,用起来都是得心应手,所以习武先习心,并非是一句虚言。
然而傅凌香的丹田之处此时恰是那只子蛊的宿身之地,当初是为了便于他所服下的那些毒药能以精血之法流入丹田之处,却不想那子蛊似是个喂不饱的无底洞一般。
是以到了最后别说是内力了,傅凌香自己的寿命都快被这无知无觉的蛊虫给蚕食殆尽了。
而白鹤生之前所谓的方法也不过是找来数位内力雄厚的武林高手,让傅凌香将他们的内力吸收化于丹田,得一暂缓之法罢了。
可且不说这内力不能转为习武之人自己的内功,若是用尽之后便更是了无痕迹,反而会亏空自身,更何况傅凌香周身经脉已脆弱到无法运转这般雄厚的内力,因而每次出手之时,对他自己的身体更是有害无益,这笔得不偿失的买卖无论怎么算起来都是十分不值当的。
可是傅凌香这人却偏偏是个脾气倔的,任凭白鹤生怎么劝他骂他,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因而最后他也只能祭出自己阁中这座得天独厚的药池,在每日傅凌香将那些高手的内力吸收之后,赶他来这池子里泡着,以保他通体的经脉不至于因为承受不了过于猛烈的内力而至宿主爆体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