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乐呢?”
月河仍旧情绪不大稳定,仰靠卧在沙发里,幽幽地说:“蒲管家接去了,说是钟先生想见她。”
“我怎么没听他说过?这个时候也该送回来了呀。”
她嘀咕着坐下来,没歇一会儿,又站起身,打电话去了。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月河见她急急忙忙地走出来,便坐起身问:“怎么了?”
玉笙似是被抽了魂,便这么站在客厅中央望向花园,半晌没有反应。月河走上去询问情况,她陡地看过来,月河吓了一跳,“你怎、怎么了?”
“今天只有蒲元来过吗?”
“还有那个经常与陈夫人一道的闻小姐,她见你不在就回去了,怎么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歪身坐到沙发上,月河又追问,“是泠乐出了什么事?”
“她没事,只是要留在钟徊那儿。”
月河这才放下心,挨着她落座,问道:“那你适才还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玉笙没有答,手支着脑袋,有些心不在焉。
“蒲元已经几次看到她在花园时,有个人一直盯着……”
他的话还回荡在耳畔,她咬紧后牙槽,眉上青筋隐现。
玉笙缓过劲才问月河:“近来在陵江也不太安宁,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月河果断否决——“我暂时不想回去,你们如果嫌我,那我就自己去找房子。”
“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乐观,那姓杜的,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都盯着……”
“你是要连我一同怨恨吗?可是我根本都不知道他们会嫁祸于你们。”月河顿时情绪失控,万念俱灰似的抹起眼泪来。
玉笙见此,暗自叹了口气,随即来安慰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哭呀,我是害怕连累了你。”
月河便俯身靠她身上来,几度哭出声又压下去,玉笙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天色渐晚,忙碌也稍缓了,而泠乐第一次脱离玉笙的视野,竟也没有哭闹。
“可是我会想妈妈。”泠乐攥着怀里的布娃娃,拘谨地坐在沙发上,钟徊小心地拆着她的小辫子,轻声细语地与她说:“妈妈过几日就会来看泠乐。”
她咬住唇,许是在认真地思考他的话,钟徊拆下那小巧玲珑的发带拿在手里瞧了一会儿,才整齐地放到桌上,随其将人抱到膝上,梳理那膨胀起来的头发,泠乐仰头来打量他,那醒目的眼睛里似有迟疑。
“你为什么不让妈妈和我们一起?”
钟徊停下手,与她正面交流——“因为只有泠乐安全了,她才会没事。”
“什么安全?”
“有坏人的时候便是不安全。”
“坏人……现在有坏人吗?”
“是的。”他点头应她的话之余,几番抬手梳理她耳边翘起的头发。钟徊垂眸看着她,仔细地瞧了又瞧,记起他们常提她的眼睛像自己,可他不曾觉得像,她蓬盛的明朗是一汪泉,没有千丝万缕的纠缠,只那一眼望尽的尺度,终其所有只沉于一种念想,夏时叮铃作响,将自己装点得浓密繁盛,入冬了,便隐进萧瑟沉寂,仿佛没有存在过,无可寻处。
这并不是他,是玉笙。钟徊深感庆幸、宽慰——只沉心于一样事物、一种念想,已然比绝大多数人少了一半的愁苦、迷惘,而无论那是什么,只要令其心有所归处,那便无谓它的价值足以抚慰他人与否。
他当真不会有什么整体的意识和精神,或是说他看到整体时,也将自己从其中摘除,归根结底他所处的立场只有他自己,对立的是所有人和物组成的整体,而他不会觉得这是种困境,也不会因为是对立而仇视,这是绝佳的距离,得以让他正视所有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