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芷君脸色瞬时难看,掩在薄纱后的玉颈可见青筋起伏,红唇抿成一线,但又很快换作笑容道:“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你不会是还记着这事,才要给我脸色瞧吧?”
“谭小姐这是哪里的话?”玉笙笑容轻松,只道是,“要不先生都说你聪颖过人呢?才两三年而已,谭小姐都已经长成人了呀?”
“你!周玉笙你什么意思?”
苏倩立即将人拉住,刚想替她解释,玉笙已冷脸回应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那便是什么意思。我没心思挤着笑脸与你叙旧,谭小姐若真是个识趣的人,适才就该走过来,而不是在这儿惹人不快。”
“玉笙……”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有娘生没娘教,放野了长,没教养?”
“怎么,谭小姐这是信教了吗?是要奉承圣母之名,感化所有人?”谭芷君银牙咬得实紧,她却是悠然地双腿交叠而坐,嘴上仍不饶人,“不过,谭小姐这点教养,怕是不够用啊。”
“周玉笙!”
这一声喊出,周遭的人纷纷寻声回头看来,谭芷君合上嘴,粉白的小脸儿瞬间涨红,玉笙抿着笑提醒:“谭小姐,注意你的教养呀。”
“你……”
那雪白透亮的人从跟前愤愤而去。苏倩皱紧了眉,看看那身影,回头又见旁边的人脸色亦是难看。
“玉笙,你以后总是要与她打交道的,何必要逞口舌之快呢?”
“你觉得我能与她打什么交道?应付那些人都够磨人的了,难不成还要看她的脸色?”
苏倩暗自叹了口气,坐近来,小声道:“你可知,钟先生与谭家来往密切,谭芷君便与他认识。”
“……那又如何?”
“玉笙,你当真就没有想过去了解他,认识他?或许这会有结果呢?”
那凌厉的凤眸应声柔和了些,但也不见悸动。玉笙平淡着语气答:“没有。”
所有火药味都轰然而散,苏倩也收住了话。两人便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后台来人叫苏倩去换衣。
“那我去了,你先自己坐会儿。”
她点头回应,最后便只余自己坐着。嘈杂喧闹中,她的话又回荡耳畔——她有想过,但那已是两年前了,后来在乔山的那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留在那儿,便磨了期望,也没了肖想。
直到周老爷逝世,于她留下一笔遗产,然后,棠妈来到了她的身边,陆太太也诚心诚意地与周家人谈起了她与陆停之的婚事。
玉笙回想起这一件件事,似也心无波澜,只是安静地看着。
今晚的热闹已预热得差不多了。
苏倩换了演出服,站在二楼处的圆柱旁看着,垂在身侧的手攥着柱上的幔帘,纤细青眉敛在一起,直至看见门边被引进来的几人。
走在最前身圆体壮的中年男人便是齐老板,挨着他的,穿黑长衫、戴幅粗圆眼镜的是卢三爷,后方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一个是来凑热闹的吴家少爷,另一个是谭家大少爷,其余的便是此前都见过的商人。
那攥着帘子的手收紧了几分,大抵过了十多分钟,一个凛凛身躯从门口来往的人中脱颖而出,他也身着西装,只是外套挂在手臂上,步伐矫健,神态自若,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这便是燕台商业银行的新代理人,钟先生。
她松开了帘子,目光跟随他到前面的位置,余光扫过位于其旁边靠柱的座位,玉笙不知在想些什么,手肘支在桌面,掌心托腮,盯着还没开始的舞台,一动不动。
苏倩刚舒展的眉心又拢起,见那钟先生也已入座,掩进围坐的人影中,便愈显着急,随即走进身后的门,叫来助理嘱咐了几句。
而她不知,玉笙从他进门时就看见了。
彼时,苏倩突然又出现来,她实为惹目的演出服很快便引来诸多目光,只是她直直地从她面前走过去,与旁边位置的人都打了一遍招呼,声音轻柔,笑颜明媚,完全没有她见得那般怯弱。
玉笙不知其意,只是放下手,坐正身体,继续盯着舞台,他们的谈笑声都隐入嘈杂的混音,她没有心思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