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太太变了很多,终于像极了为人妻的夫人。”他像是夸赞她,可语气有诸多可疑。
玉笙端着长辈的口气说:“程少爷也变了不少呀,感觉没那么幼稚,是长大了。”
程少爷脸色一紧,挪开了视线,转而与月河说:“尽快在明日收拾好行李,我不会再来雨夜狂想
这雨下得越来越漫长、越来越冷,入夜的福安街浸了雨,不遗余力的繁华便从灯红酒绿中流到地面,金晃晃地摇曳在积水里,远远看着只觉是镀了金。
金鹤酒楼日日酒宴,大大小小,总有人是拿着足够的钱来寻乐的。
“当快乐不足为奇,便也不再是快乐了。”梁智儒说着拨开面前的酒杯,把红的白的都倒进一个杯里,摇匀了递给坐对面的女人道,“不要这么看我,再看也看不出好的来,请。”
“你这酒当真是要我喝的?”
“随便嘛。”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无谓懒散。
她耸了耸肩,杯口便要贴近红唇时,一个侍应生进来,低头小声地说:“四姨太,杜军长想您下楼一趟。”
“瞧瞧,我可是一刻都不得闲呀,到底是得闲的人不知好。”四姨太将手里的酒放过去,轻柔的语气命令道,“你给我喝了,我这心里才平衡呢。”
他捏下烟,端起酒给旁边的小姐,敛起笑容时,满目纯真,只说是:“好酒当然是要送欣赏的人。”
四姨太生得高高的情绪陡地坠底,神情见冷,拿包时动静弄得叮当响,跺着细高的皮鞋下楼去了。
梁智儒又与其余的太太小姐玩了一会儿功夫,便脱离局走到楼梯口,朝下面的热闹一瞟,门口新进来的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从一群人中绕过去,有些眼尖的人一下认出此人正是近来常与股票联系在一起被提及的钟先生。
“钟先生,久仰大名了。”
“您客气。”钟徊颔首回应,似是个友善之人。只是这一搭话随即引起了诸多目光——时下这不稳的局势随时都能让金融界天地颠倒,谁也不知道这手头的钱和股票几时成废纸,几时是真金白银。半月前翼州府的一次动荡晃动股市,大量股票抛售出,而不到一周时间,动荡平定,股价再回升,而后众人恍然发现这一周被抛售的股票大部分都以低价流入钟先生手里,仅仅一周,金银一堆一堆地将这位钟先生抬到他们的视野里。
这更加坚固了这场发财梦。
宴上众说纷纭,唯有一人气得脸色煞白。
“六爷……”助手即刻将人搀住,“您没事吧?”
程温眦目欲裂,似是咬碎了牙道:“不让他付出代价,我就不姓程。”
他当然气,恨不得现在就一枪崩了他。程温当真信了他的话,以为他真的会售出燕台银行的股份,可内地的通货膨胀,燕台银行如今就是定海针,股份以黄金条计量,便匆匆忙忙地卖了不少股票、占股,预备第一时间抢下,谁知道他玩阴的,那所谓售出股份的话就是用来骗出自己手里的几支股票和占股。
钟徊与杜昆客气了几句后,便退身到后面,却此时又碰上王庆阳。
他立即恭维:“难怪连程老都如此看重钟先生?”
“王先生抬举了,多数时候,财源只流向成堆的金银。”钟徊淡淡笑着,身体微倾,低头来,目光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继续道,“白手起家是水滴石穿,钱引钱最是容易,你本身拥有,它自然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