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不甘也作遗憾,似是晨起看朝霞的遗憾,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玉笙没有再去过乔山的公寓,棠妈收拾来她的衣物也回了周家的宅邸。
“周小姐,二爷让您一会儿过去一趟。”
她放下书,清清嗓子,走到棠妈身边来,含蓄地问道:“棠妈,你在乔山时,有人来找过我吗?”
棠妈心会,抬眸朝她看了看,摇头说:“并没有人来找过您。”
玉笙神色暗了些,扭过头去,问起周锦言找她去的事由。
“是四小姐回来了,”棠妈稍作停顿,随即沉声道,“听说是梁三少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两人正在闹着呢,您一会儿过去时便少说些话。”
“养了个女人?”
“是啊,听说那梁夫人还让四小姐别与梁三少为这事吵闹,四小姐一气之下这不回娘家来了?现在还哭着哩。”
玉笙看着棠妈,眼神有所思,自顾自地说:“四姐姐不是有了身孕吗?”
“这与身孕也没什么牵扯,过些时候便还是要回去的。”
她迟缓地移去目光,视线穿过窗棂,漫无目的地在院中游荡,俄而又自言自语:“若是有别人的话,那还回去做什么呢?”
“周小姐年纪还小,自是对这样的想法深信不疑,等您也到了那个时候,便会知道除了回去,没有其他路可走。”
“是吗?”
棠妈拿上收拾完的藤条箱便要出去,临走前提醒她可以去了。玉笙弯腰伏在沙发背上不动,直至棠妈又进门来,催促她要快些去。
从西院过去的路没有一个人影。彼时已是傍晚,厚云拢在天边越压越低,天色惨淡,似是置于净白的纸上,所有事物都只余炭笔涂抹的暗色,暗淡地炙人,风吹来,也觉得是闷重的。
“沙沙、沙沙……”
远处的林子晃得厉害,热风卷起漫天灰白的气雾,廊下绿叶铺地,热流似是从地下升腾来,钻进衣衫,渗出一身汗。
“哒哒哒……”
檐上一阵闷响,突如其来的雨从上而下倾倒,不过几时,将那股热流浇灭得彻底,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味。
玉笙跑进正堂的檐廊下,裙角已沾湿。
“五小姐。”
前堂里走过的佣人恭恭敬敬地向她作礼,玉笙回头看着那小步跑出去的一行人,心有疑惑,待她绕进门,才知事因。
大大小小的礼从檀木桌上放到地毯上,进进出出的人还在往屋里搬着。
从里屋出来的两丫环交头私语说:“四小姐出嫁时都没有这么多聘礼……”
“五、五小姐。”
两人见她站在那头,立即站直了腰问候,玉笙绷紧了下巴,看了她们好一会儿,才问:“这是何人送来的?”
“是钟先生的聘礼。”其中一人邀功似的回应她。
玉笙心头一沉,身体也觉得沉重,她像是后知后觉出嫁这件事,倒也不是后悔,只是觉得它庄严得似要叫人撑不起来,令所有路都堵死。
他是个客气的人,总会加倍奉还上别人的人情,将一切可能的牵扯都斩得一干二净,事后的对错便也无可从他身上深究。
若只是为情意,他不会以此繁琐冠以它庄严。
他要还她什么呢?
“……五小姐?”
玉笙眸光微颤,回过了神,沉着脸进到里面。堂中已集聚了周家所有人,几人神态各异,唯独没有一人是高兴的。
三太太捏着嗓门先道:“玉笙来得正是时候,瞧见外面那些礼了没?那都是钟先生送的聘礼,到底是新贵财主,出手就是阔绰,这放眼整个燕台,也没几个敢这么大手笔的了。”
“到底是初来乍到的,”周士诚笑容轻蔑,揶揄道,“也只有这些没什么根基的新老才会用此俗不可耐的方式,又怎会知道,在燕台,任何聘礼都远不及一个家世?”
“虽没有家世,能出此重聘也算是有心意了。”周夫人随即出言缓和,但话锋一转道,“不过,出这么些,是要叫外人如何看待我们周家?是说我们为了钱,将女儿嫁给一个初来乍到的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