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院的人也在殿前,但从头到尾都像极了摆设,他心知今天这件事根本不需要监察院调查,无非就是九皇子杀了大理寺的人,现在就看皇上想怎么样,他们就怎么样罢了。
倒是后来的光禄大夫一直瞧着李唐的脸色,这时候出声道:“陛下,九殿下虽然因为年幼犯了错,但毕竟刚为我朝建下奇功,在圣上授意下平定了陨墨山之乱,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李唐总算出了声,看着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大理寺少卿,朕的肱骨之臣就这么白白死了吗?”
光禄大夫沉默半晌,才又道:“这件事的原委,其实臣有耳闻,九皇子要刺死那童开文,也不是无缘无故,臣听闻是那童开文对陛下出言不逊,九殿下一时激愤,才会失手伤了人,再加上童开文原本就有暗疾,才会意外身亡。”
“一派胡言!”刚才声泪俱下状告李尘的大理寺老大人差点儿一口气背过身去,他全程看着李尘杀了童开文,这期间童开文连圣上两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李唐只当作看不见他,瞧着光禄大夫,“真是这样吗?”
光禄大夫精神一振,“千真万确。”
李唐看向李尘,“果真如此?”
李尘应声,“的确,我身为臣子,本该明白主辱臣死的道理,身为皇子,更加不能容忍有人对父皇不恭敬。”
嘭!李唐将手里的印玺砸在李尘身上,声色俱厉道:“所以你就能藐视我圣朝的律法吗!谁给你的胆子!”
李尘顺势跪倒在地,光禄大夫等人也齐齐跪倒,替他求情,说什么念在九皇子刚刚从陨墨山上回来,念在他一颗赤诚的孝心,就放过他吧。
李唐却好像不能平息怒气,手里的砚台也砸向李尘,在他的一身长衫上留下墨迹,“那可是圣朝的肱骨之臣!”
光禄大夫继续悲声求情,几乎要大哭出来,李尘也低头伏在地上一副久久不敢抬头的模样。
过了许久。
李唐扶着额头,向众人挥了挥手,卓公公心领神会,唱一声让众人离开。
大理寺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监察院的人扯了扯衣角,给了一个眼神,那人才如梦初醒,心里就像一股子凉水浇了进去。
李尘刚出大殿,便被卢公公接引到殿后,这里只有寥寥数人,方才的光禄大夫也在其中。
李唐瞧着走进来的年轻人,见他气度非凡,虽是进宫,却好似走进。平常百姓家,就连脚下这辉煌的建筑在他面前也自惭形秽,他的心里一阵烦躁,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李尘,都有十分厌恶甚至是嫉妒。
他本该是这个国度最有权力的人,嫉妒这种情绪十分的陌生,且让他不喜,于是对这个儿子的厌恶更甚。
但他不露声色,狭长的眼睛躲在极深极长的睫毛下,像极了春风解冻冰霜,夏雨驱了暑气,“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尘微微抬头,瞧着上方有些陌生的中年男子,眼睛亮了厅堂,溢出扇枕温席的敬仰,“我在陨墨山上接到消息后,恨不能立刻回京,因此交代完山上琐事,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因为回得急切,所以来不及通报一声。”
李唐想起写出去的三份圣旨,又没忍住想把手边儿的砚台砸过去,但嘴上却说:“既然如此,就先回去好好修养,不论如何,你今天犯了大错,陨墨山上一役的封赏暂且待定,此外,禁足十天,罚俸三年,以正视听。”
他的话说到这里顿了顿,光禄大夫忽然跪倒在地,“陛下,封赏可以待定,为殿下接风这件事却不能再议,陨墨山大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九殿下归来,却连一场像样的接风都没有,难免落人口舌。”
“依你看该怎么办?”
光禄大夫接着道:“该由陛下带着九殿下走遍京都,一如当初离京,一日看遍京都富贵花,毕竟这是陛下仁政和天下百姓的幸事,应该普天同庆才是。”
李尘想起自己离京前一天的那场大宴,心下微嘲,暗道我们的这位陛下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好大喜功,也不知道将来的史书上,对这位陛下又该以什么样的笔墨去羞辱或粉饰。
翌日。
李唐特意让千牛卫从猎宫选出来的上百匹骏马出了皇城直奔李尘府邸,锣鼓的声音隔着三条街就能听得清楚。
这些日子京都关于九皇子的话本小说不知道传了多少版本,甚至有画师根据什么‘勾人桃花眼’‘风度做仙人’‘白衣舞谪仙’之类的话做出许多画像来。
圣朝陛下李唐高居华盖之上,两侧是八匹神骏非常的异兽,偌大的排场浩浩荡荡,偏偏许多百姓的目光不在他的身上。
在李唐的排场后面,李尘坐在一匹异种宝马上,东方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腹部以下就隐没在两侧深墙大院的阴影里,直到从朱雀大道转护城河,阳光的万丈光芒全部放开。
微风一度过了骏马的身,毛发一度飞扬做了年少的轻狂,年少的皇子穿了几条长街,低头一笑就捉了不知道多少少女的心,少女的心又暖了春风,媚了护城河边儿的垂柳,偷偷吐了嫩芽儿。
有已经嫁了人的咬着嘴唇羞红了脸,“哎哟喂,瞧了这么好看的这么干净的男人,家里那口子又怎么下得去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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