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还带着吃食上门?我闻闻看……”她面上带笑,深吸一口气,“这么香的豚肉味儿,酸甜可人,你快打开让我尝尝!”
孟桑忍俊不禁,忙拦下宋七娘染了红脂的手:“七娘莫急,小心手上唇脂沾到别处。”
“那你快些!”宋七娘嗔怪,即便是画了一半的唇,美人笑起来也是美的,“今日要去程侍郎家作陪,他家的席面拢在一处也比不上你这一小盘,可赶紧让我尝一口神仙滋味罢!”
孟桑自到桌案边将糖醋排骨取出来,亲自喂给她。
豚肉入口,宋七娘抚掌赞道:“香!”
碍于要赴宴,宋七娘仅用了三四块便停下,十分收敛。然后又是漱口,又是取来香丸含着去除口中异味,前前后后忙活好一阵。
孟桑随意坐在一旁,看着宋七娘忙活,缓声将入国子监食堂以及白博士的事情,细细与宋七娘说了。
得知两拨人撞到了一处,宋七娘手中贴着花子,口中不停:“听你说魏老起初神色异样,随后才自然些,只怕是差点好心办了坏事,让他觉得你心思不正。幸好最终把话说清楚,没有徒惹误会,耽误正经事。”
孟桑摆了摆手:“本就是七娘善意相助,我尚且来不及谢你呢!即便是生出误会,也不干七娘什么事,只算有缘无分罢了。”
宋七娘瞪过来:“你倒是心宽!要是没过考校,四日后无处可去、流落街头,且看你是个什么神情!”
而孟桑只顾着捻桌上的蜜饯果子吃,赖声道:“那就不管七娘怎么呵斥,我也得拎着包袱来这儿,专门给七娘做吃食!可别再提那些不相干的外人,左右是他们自个儿脑子里头不干净,理他们作甚!”
闻言,宋七娘只觉得又气又好笑,恨恨地隔空戳了一下孟桑的额头。
说完喜事,孟桑不想耽搁宋七娘梳妆,自觉起身告辞。
离去前,她特意要来笔墨纸砚,写了五道吃食方子留给宋七娘,其中的每一道步骤都列得十分详细。
孟桑唉声叹气道:“给七娘留些方子,省得我去国子监的时日久了,七娘便把我给忘了!”
宋七娘哽住,这滑头,原是体谅自己贪美食,却总喜欢说些奇怪的话来,而且……
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先前就想说你,天下厨子那么多,能立足的那些庖厨凭借的就是秘方,你这么轻巧就送出来四五道,傻不傻?”
闻言,孟桑毫不在意:“无妨,我手里头的方子多着呢。”
而且再说了,她会的这些本事,大多是上辈子从网上学来的。人家博主分享时都没收费,那她不到万不得已、穷困潦倒,自然不好拿出来随意卖钱,否则总觉得过不去心里头的坎。
再者说了,无论庖厨,还是木工、绣娘等等的手艺活,如果一味藏着掖着,迟早会慢慢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食之一道,每人的体悟都不同,只有多切磋技艺,才会百花齐放。
踏着夕阳,孟桑在木楼下笑着挥手,扬声道:“七娘,日后再见,莫要把我忘啦!”
二楼栏边,宋七娘一边叹气,一边跟着挥手告别,唇角悄悄地翘了起来。
身侧,贴身婢子揣摩着主子的神色,轻声道:“每回孟小娘子来,都知都很是开怀……”
宋七娘瞥了婢子一眼,淡道:“桑娘心性质朴,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谁瞧见都是欢喜的。”
这世上人看待平康坊的妓子,谁眼中不带着几分旖旎?
他们哪管你是北曲、中曲、南曲,哪管你是凭借才气名满长安的都知,还是北曲里头靠颜色为生的妓子?
唯有孟桑,从头回偶然相遇至今,双目从来都十分澈净,只当她宋七娘是一位普普通通、热衷佳肴的同好,无关其他风月。
宋七娘目送孟桑离去的背影,抿好唇脂的菱唇,无声笑了。
桑娘,愿你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我可还等着你的珍馐美馔呐!
作者有话要说:[1]梅花汤饼的做法参考自徐鲤等人所著《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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