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许监生月考压了你一头,田台元你便带着一众人,时时出言奚落。敢问田监生,监内诸位博士是这般教导,你家中长辈也是如此教养家中子弟的吗!”
许平压抑住喷薄而出的怒气,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一字一顿,冷声质问。
“于孟师傅,我们有过错,我们配不上如此精心烹制的吃食。”
“那你呢?你和你身后的拥趸就配了?”
田肃与其跟班,加起来不过七人。要比人数、比嗓门,自然吵不过许平这边二百余人,因而方才一直被各种质问砸得怒火冲天,却一直插不上话。
好容易有许平这一问,他总算能逮着机会开口,当即冷哼一声,欲要反驳。
不曾想,未等他说一个字,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狠狠劈开两方人的对峙之势。
“敢问许监生,这位……”孟桑冷着脸,气势迫人,挺直腰板走出,扫了一眼田肃腰间木牌,“这位田监生所言,可否属实?”
许平原本聚起来的怒气,在听见孟桑这一问,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愧道:“孟师傅,是我等之过,不该将食堂牵扯……”
话音未落,就被孟桑冷声打断:“换言之,田监生所言属实。”
许平等一众人满面愧色,当即想开口致歉,就被孟桑挥手止住。
孟桑转身,直面田肃等七人,微微眯眼:“方才田监生可是说过,豚肉闻着香,但许监生他们不配?”
她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平到不怒自威,然而任谁都能隐约窥见里头汹涌怒意,好似平静海平面下永不停歇的暗流。
平日里时常带着笑意的杏眼,冷得冻人、锐利如刀。当这样的视线停在某一人身上时,犹如千万斤重的巨石,压得对方喘过不气,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慢。
田肃出身显赫,平日里也算见多了穿红着紫的高官,胆量不低。眼下却仍然被孟桑的目光给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咬牙,强行装出一副底气十足的“张扬”样子:“是我所言,难道说错了不曾?”
闻言,孟桑的唇边竟然微微勾起,而笑意却不达眼底,寒冷彻骨:“很好。”
“监生之间有了口舌,我们这些食堂里做活的庖厨、杂役怎敢掺和其中。”
“我等识相得很,不敢打扰,诸位自便!”
说罢,她环顾四周,眼神示意一众食堂里的杂役们跟上,随后转身就走,半点开口机会都不留给他人。
她明面上是食堂的二把手,顶上还有魏询镇着。然而明眼人谁都看得出,孟师傅才是现如今决定食堂大小事情的人。
有孟桑顶着,再加上连日来的心血被人拿去诋毁的愤怒、委屈,包括阿兰在内的食堂众人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跟着孟桑撤回后厨。
小门处,听见外头动静的魏询、徐叔和陈厨子等人正挤在那儿看,亦是一脸的忿忿不平。
原本他们手艺不好,被讥讽成猪糠便也就认了!
但自打孟师傅来了,他们自认尽职尽责,无论朝食还是暮食,无一不上心,满心期待着能在国子监监生中洗刷原先的名声。
可谁能想到这一出?
这些心血都被旁人拿去当了筏子,成了他们口角之争中的棋子!
任你是个菩萨脾气,也忍不下这口气!
陈厨子等人瞧见孟桑快步走来,无声让开一条道。待人全进来后,陈厨子直接将小门重重合上,摆明食堂众人的立场。
他们是拿着工钱干活的良民,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奴仆。
左右今日暮食都做好了搁在外面,也算尽了他们的本分,你们这些监生就自便吧!
看着孟桑怒气冲冲地离开,许平等人根本不敢出言相拦。而那“砰”的关门声出来,更是让他们心中狠狠一颤。
薛恒气血上涌,满面通红,扭头盯着田肃等人,欲要开骂。而田肃他们自然不会束手罢休,僵着脖子,也要开口。
就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童声,径直打乱双方阵脚。
“当真荒唐!”
两方人齐刷刷望去,就看见叶柏面无表情地从桌案后头站起来。
许平等人顿时有些懊恼,怎么忘了叶相公家这位小郎君还在!
至于田肃七人,脸色亦是一僵,气势灭去大半,面面相觑。
缘何叶柏正巧在此!
叶柏可不只一位任尚书左仆射的阿翁,他阿耶任刑部侍郎,亦是简在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