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应该快到卯时。
国子监的六学监生,每日卯时四刻起上半个时辰的早课,来食堂的时辰约在卯正到卯时三刻之间。
孟桑扬声道:“柱子,不必拘着,只管将火烧旺盛些,监生们快来了!”
“好嘞!”柱子高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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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国子监四门学监生。他的阿耶任御史台主簿,从七品下的绿袍小官,卡着入四门学最低的门槛,总算把独子送入以儒家经典为课业的四门学。
进来之后,许平才晓得外头传言的“国子监食堂饭食难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难吃法。菜淡、肉老、饭硬、汤苦……朝食、暮食没一回是可口的,根本比不上家中饭菜。
同窗里家境富裕者,要么让家里一顿不落送佳肴来,要么日日到坊内食肆买吃食,隔三差五还会去东市酒楼吃宴席,根本不会踏入食堂一步。
而许平他阿耶庶民出身,为官清廉,一家老小仅靠朝廷发的俸禄度日。因此,许平囊中羞涩得很,身上的银钱全用来买日常所需纸墨,哪里下得起馆子,只能每日早晚来食堂用食。
卯正,许平如往常一般来到食堂门前,心中满是愤愤不平。
原本他都认命了!
前些日子那位号称擅长新式菜的靳厨娘,所做的酸味黄桃、甜奶辣羊肉、焦炭咸萝卜等等菜肴,如同见血封喉的毒药,吃得人面如菜色、上吐下泻。与之相比,原先掌勺师傅们做出的吃食不过是味道差些,没什么新意而已,忍忍就算了!
偏偏昨日来食堂用暮食,闻到一股极其浓烈、挥之不去的葱香味,勾得他腹中馋虫争前恐后跑出,头一回对食堂饭菜生出期许。
莫非是庖厨师傅们一夜之间技艺精进了?大善也!
怀着浓厚期待,最终尝到的却还是夹生白饭、寡淡时蔬、油腻羊肉汤,和往日一般无二。
他当即唤来杂役询问,但对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许平那一颗满怀希望的心狠狠坠入深渊,胡乱吃完,愤而离去。
现下回想起昨日情形,许平依旧愤懑,加之又嗅到了那股诱人的葱香味,更为不满。
对,就是这个味儿!闻着比昨日还要浓郁!
如今食堂为了骗人进来,竟都用上这些不入流的把戏!
许平嘴角微抽,脸上神色逐渐变得木然,抬脚往食堂内走去。
这一回,他绝对不会再傻傻受骗,国子监的食堂根本就做不出美味吃食。
步入食堂,许平几乎在下一瞬就捕捉到了异样。
原本只到冬天才会用的中央灶台里头,站着一位穿着白围裙的年轻厨娘,瞧着很是脸生。
灶上的一口锅中热水沸腾,白雾往上空翻腾而去,另一口锅中温着不知名的酱汁,不停冒出细密小泡,诱人香气便是从这处散出。
闻着比昨日更香,会不会……
许平心中泛起一丝挣扎,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认命了,他在国子监三年,早就认清食堂做的吃食是什么样。估计这香气只是食堂玩的把戏,用香料随意熬一熬,试图骗监生进来而已。
“这位监生,今日朝食为葱油索饼,有两种索饼样式可选,你要哪种?”
厨娘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许平的思绪,他内心没有任何期待,随手指了一个看着顺眼些的。
孟桑应道:“好嘞,稍等片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