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岫想说喝寻常水没用,得喝点儿带糖的才管事儿,但当那杯子不由分说磕到嘴边,水向口中漫延时,他却消了音。
甜的。
很熟悉的甜味,应该也是光放了点儿黄冰糖。
就着对方的姿势喝水,总是有种别扭的感觉。
张云岫强迫自己抵抗那股晕眩,慢悠悠抬手:“给我吧,我自己来就行。”
“真的?”
“……嗯。”
黄思源直了身,但还是放心不下,一只手绕到张云岫身后,虚虚地笼着。
风席卷过土坡,黄思源静静觑着张云岫喝水,心里似有细羽掠过。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开始滋长,像一颗种子生长出来的,还未从土里冒头的幼苗。
很快,就会见到天光。
虽说这帮人是上了六天的课之后才跑到这儿来吭哧吭哧做贡献的,但那精神头,让陪同的政治老师都为之折腰。
在土坡边缘的某个坑边拎着铲子挖了一会儿,她气喘着把锹戳在一边,看着近处远处那些挖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依旧在东奔西颠呼朋引伴的学生们,自叹弗如:“……哎呀……真的是老了,这帮娃娃们精神头真好啊……真充沛……”
环顾的视线扫到远处坐在地上的两个人影。
一个在喝水,一个在看着对方喝水,一个抱着膝一个盘着腿,肩并肩靠着,端的是一派岁月静好。
跟周围还挺……格格不入的。
政治老师远远地看着,看着,最终温柔笑了笑。
有人拿着喇叭在最高坡上嚷嚷着快去领树苗。
黄思源从那莫名的情绪中抽身,回头看了一眼:“你拿着这个吧,我去上面领——你别去了,一会儿再晕了。”
张云岫有些无奈,当个病号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件遥不可及且离谱的谬事。
当即撑着地就要起身。
可惜脑瓜子还真不给他这面子,晕眩不但没停,还因为这一动愈演愈烈了。
张云岫只得坐回地上。
黄思源上去了。
但在上去之前,他还是又回头看了张云岫一眼。
他的水杯在距离对方手边很远的地方摆着,张云岫显然是把它又还回去了。
热风吹过身,黄思源忽然冲张云岫喊:“就是给你备的!你拿上吧!”
这话没有明确指向性,引得很多人抬头或回头往他身上看。
张云岫也抬头看他。
黄思源逆着光,低头看看下方乌泱泱的人,又看张云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