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极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时晨凑到他身旁低声轻语,“我是想不明白,龙家的青瓷一靠釉,二靠窑,谁都知道烧窑已经传给了凉师姐,说白了,凉师姐支持谁,师父就很可能把秘青瓷传给谁,大师兄这样还真是奇怪。”
虽说龙千峰如今身体强健,但终究年过八旬,也到了开始考虑继承人的时候了。
“或许大师兄知道自己赢不过龙洺,到底是师父嫡亲的孙子。”苏木回道。
要这样分析的话,时晨倒也相信,大师兄一直是不争不抢的性格,知难而退也符合他的脾气。此前徒弟们的顾虑都是师父对大师兄过于偏爱,那么即便大师兄不争不抢,也难保师父不会把龙家窑和秘青瓷传给他,眼下好了,大师兄一门心思纠缠师父最讨厌的景云,惹恼师父不说,人家不理他还上赶着,莫非是被下了降头?
只是时晨轻松之余仍有担忧,就算凉师姐是谁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天泉镇也有不少龙千峰满意的姑娘,任何一个都足以让阿开成为他们无法企及的对手,“可景云要是一直不理大师兄,你说他会不会迷途知返?”
苏木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不是天天和她一起干活嘛,那你就盯着点呗。”
***
按说在一段关系中,付出多的人抽身时会比较潇洒,而享受的人则会比较痛苦,然而任劳任怨的阿开却成了痛苦的一方,而油盐不进的景云则潇洒得很。
首先是心灵的自由。
虽然景宝斋的面子仍要维护,但抠门敛财是另一回事,她因为阿开损失了三年时光,纵使学徒没工钱,也要自寻财路,把损失弥补回来。
短短一周,龙千峰就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控诉。
“师父,我就叫她帮我端一盆水,她就要五块钱辛苦费,说什么走了三十步要用二十秒,而她在龙家窑三年价值一千万,每天工作值九千,所以二十秒就是五块钱……”
“师父,我去小卖部买饼干,老板说买一送一,她就直接把赠品拿走了,说反正是不要钱的。”
“师父,她把咱们砸掉的次品碎片打磨成吊坠,全挂到网上卖钱了!”
……
这就让龙千峰有点不爽了,之前他只是担忧关门大弟子被她撬墙脚,照现在这情形,大弟子她是不打算撬了,而是打算撬整个龙家窑的墙脚啊!
前有景扒皮,后有景凿墙啊!
当初让她留下来做学徒,是为了折磨她舒缓心情,如今却好像被反噬了?
为了树立威严,龙千峰当即掏出手机,打算把她叫来训话,可号码一拨出,却是语音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站在一旁的阿开轻咳一声提醒:“师父,她的手机号是随时换的,注册新号送话费,话费用完她就换号。”
“……”
***
其次是身体的解放。
初秋季节,天高气爽,景云不知从哪弄来一张竹躺椅,放在水碓旁的河畔,河边水声潺潺,她慵懒舒适地躺着吹风。等阿开带着小篱笆、郝一百来水碓的沉淀池取泥时,她已经酣然入梦了。
原本景云干活的地方正站着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挥着铁锹,一旁还有个精干的中年妇女正在卖力地分拣瓷石块,而这两人他们都认识。
“王嫂?”小篱笆惊诧地叫出声来,王嫂一家在山上开矿,龙家窑制瓷的原料一向是从他们家采购,今天确实是送石料的日子,但他们怎么在替景姐姐干活啊?
相比景云的惬意,淘洗池边的时晨苦逼得一如往常,累成狗还得走过来解释:“她把碎石的活儿外包给王嫂了。”
“外包?”郝一百难以置信地说,“她出多少钱?”
景云来龙家窑不算久,大家对她谈不上多了解,但对她的抠门还是深有体会,别的不敢说,可要说她花钱找人干活,真是打死郝一百大家都不信。
“哎……”时晨摇摇头,长叹一声,“她怎么可能花钱呢。她不是有个网店么,就是卖咱们龙家窑碎瓷片的那个,她把王嫂家的山货也挂了上去,所以王嫂就带着儿子来替她干活了。”
这倒很像景云会干的事,小篱笆很崇拜地说:“景姐姐好厉害啊,这样王嫂就不用去集市赶早摆摊了。”
阿开向来温柔,此刻更是目光如水,对景云既理解又欣赏,好在时晨及时补充,“不过她收了王嫂两成的售价做抽成。”
“……”
“四师兄,你是说……”小篱笆清醒了,“景姐姐找人替她干活,还有钱赚?”
“是这么回事。”时晨点点头,“她说不赚差价的中间商比中性人还少。”
“大师兄,你看看她!”郝一百当即老母亲上身,苦口婆心地挽救失足师兄,“她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如果她是一枚铜钱,也是没有孔的那种!”
阿开抿嘴笑笑,一脸的无条件包容,“人人都求财,可只有她特别认真呢。”
“???”
这下时晨的担忧彻底烟消云散,大师兄是200%被下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