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工背后的黑手,是居心叵测的某个氏族,还是哪个蠢蠢欲动的诸侯?
太子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摘下云无忧脸上的红绸,他又赶紧抛下这个想法,云无忧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惜,他并没有意识到,怀疑就像瓷器上细小的裂痕,开始不显,随着岁月流逝,总有一天裂开的碎片会把曾经最美好的感情,割成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大人,图纸是机密,司寇府一定会全力追查,大人不必担心,况且司空府重绘一份应该也不难吧?"何不为知道战具一事尴尬,想岔开话题。
"不,难?"苏欧一字一顿,她扭曲的表情似乎要吃人,"你以为,就是,一张纸吗?"
苏欧几乎是一跃而起,一瞬间灵活避开地上的书册跳到何不为脸前,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制止住自己不去抓何不为的衣领:"少司寇是觉得,绘图和种菜一样,拔了一颗再种一颗是吗?"
她咬牙切齿道:"破城梯,是为第六代,与前代相隔四十七个版本;疾风车,与先前的战车相比,攻守兼具,功能分支为五版,独成一科,他们的图纸,图纸——"
苏欧准确地从地上的一堆堆书册纸张中抽出卷边陈旧的一册:"这是二十八年前所著的第五代破城梯图纸,只是最核心的原版,还没加注各诸侯国自我演变的版本!
二十八年间司空府多少任工匠和官员钻研改造,还有各诸侯国推陈出新,直到近年耗费多年时间和人力物力总结各代图册,取各家所长,再做精进,第六代终于完成最终草稿,还未来及隽抄就失窃。
我当然能再写一份,我现在就按之前草稿在整理!但是,你是觉得我司空府很闲,你觉得我很想做这个事吗?"
当天才不得不做重复无意义、本可避免的事时,大概就是苏欧这样吧。
苏欧暴躁地把书册塞进何不为的怀里,向太子冷着脸行礼:"司空府失窃机要图纸全是下官失职,下官不是司寇府的人有能力亲自去查案,但下官会尽到自己的责任,尽快再绘一份。"
原来,她如此废寝忘食不眠不休,是独自承担了失图之责。
"大司空,我今日不是来问责的。这图纸失窃的嫌疑人孙工,你有印象吗?"
"孙氏是我的门客,跟着我很久了,手艺不错,疾风车模型他也有参与修建,不过都是些不重要的部分。他会偷窃我也很惊讶。"苏欧回答道。
太子点点头,又问道:"这两份图纸,大司空以为,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完全背下来吗?"
"呵,"苏欧冷笑一声,"这样大的工程,虽说都是在旧版的基础上创新,可是哪怕是一个位置的变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图纸必不可少。
像我一样熟悉这种战具的人也最多只能记得重要的改造处,更不要提普通人了。"
"这第五代,"太子从何不为手里拿来,"武朝各诸侯国应该都有吧?"
"是,"苏欧点点头,"最初是云国所著,年代久远,各国司空府间已经不是机密了。"
"好,我没什么要问了,大司空,今日多有打扰。"
告别司空府,夜幕低垂,星辰闪亮,但他们还有最后一件事——去司寇府查看证物。
司寇府的证物房内。
"这是?"太子提灯细看桌上一物。
"这是黎水巷草棚仓库里烧剩的物件。"
云无忧吸了吸鼻子,说:"何大人,你有没有觉得有股,芝麻味?"
云无忧问的是何不为,眼睛却看向太子。
"这我们早就发觉了,但草棚本就易燃,为何孙工要多此一举泼上油呢?"何不为有些不解。
太子却想起了那个惊慌的卖油郎。
"何大人,本宫认为,这纵火案,恐怕不止孙工一人纵火。"
"他还有同伙?"何不为大惊,"是琉璃安?可琉璃安当晚有街坊人证,在东街同人打牌,不可能纵火啊?"
"不会是琉璃安。"云无忧回答道,"琉璃安若自己亲手放火,那孙工还有什么交易能和她做?"
"我若是孙工,"太子在屋中踱步,"我偷了图纸,被抓住就是死罪。于是我选择纵火烧街,既能完成与琉璃安的交易,又能如何?"
太子与云无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金蝉脱壳!"
"可是,没有尸体,怎么叫金蝉脱壳呢,这不是更可疑吗?"何不为问。
"若是,原本是有尸体的呢?"太子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黑漆漆烧剩的木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