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处,脚尖踩中方才跟自己一起跌下来的魂刃,尖锐的雪刃与粗重的地面相碰,金石之声从火光中擦撞而生。他刚刚挑起魂刃,本想直接衔接上挑打的动作,然而挥出去之前的那一瞬间,变故陡然发生!不知为何,方才还死死的缠绕在他腰间的触手忽然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松开了他。被挤压作一团的内脏骤然得到了松弛的空间,身体终于在此刻停止了紧绷的作战状态,强烈的松弛感不断地提醒着楚君山,自己已经来到了安全的地带。安全……?不,不是的。楚君山蹙着眉头,目光紧紧地锁住对面面无表情的塔伦多——他想要干什么?怪物对待自己仇敌的态度通常极其凶残,深渊之主只怕不遑多让。虽说塔伦多在人间的时候,也是一个喜爱帮助他人的五好青年,但是楚君山并不认为,他能够将自己美好的品德带来深渊之中,甚至还要代入自己的仇敌身上。楚君山当即后撤一步,脱开了塔伦多的怀抱。他低低喘着气,一柄细长尖锐的魂刃横在身前,仿佛一道不可侵犯的屏障,不动声色的告诫来犯者自己的态度。在他确定对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放弃自己的塔伦多不会攻击自己之后,楚君山才后知后觉的察觉自己的唇瓣处传来一阵隐微的刺痛感。他抬起手去触摸,很快就知道了这种隐约痛感的来源。……塔伦多实在亲得太重,导致楚君山全身上下,最软的嘴唇被亲破了。楚君山意识到这一点,脸色算不上太好。他垂着眸,意味不明的轻轻哼笑一声。深渊之主……看来是属狗的。楚君山休整了一会儿,等感到呼吸已经跟往常一样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喘息之后,才语调平直的开口:“还想杀我吗?”塔伦多用的还是作为人类的梁星渊的那张脸,只不过,变回怪物之后,他的下半身完全变成了触手,因此,身形也因此高大不少。明明是一个仰视的动作,可是楚君山却并没有任何一点被俯视着的意味。他神色平静,仍然微微抬着眸,仿佛并不将面前的场景放在眼中——当然,塔伦多也不行。塔伦多的声音沙哑不少,却还是能够令楚君山听出,还是梁星渊的声线。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避过了方才楚君山的问话,许久,才给出了自己的答复:“……先出去。”楚君山有些诧异地侧目望他一眼,下一刻,塔伦多的身影向前移动了一些距离。“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楚君山:“……”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明明得知了这个算得上是最好的回答,可是他却有些惋惜,没能真真正正的跟他打一场。就算梁星渊已经变成了怪物,楚君山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仍然是一只非常有礼貌和操守的绅士怪物。因此,他收起魂刃,主动走在前面。那个巨大的黑影就沉默不语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仿佛一道真正的影子。他们谁都不是多话的人,然而以往在人间,往往都是梁星渊先挑起话题。如今他默然不语,楚君山才察觉了一丝微妙的落寞。前方的黑暗仿佛毫无尽头,他们行走在昏暗的深渊之中,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凝结成了一种不会流动的东西,将他们牢牢地定格其中。几个来回走过去,两人的位置不断的互换,却仍然找不出终点。于是楚君山就拥有了在他身后、观察这只庞然大物的机会。
塔伦多是一只自我修复能力极快的触手怪物,这样的怪物如他之前所想,机体强度并不高——那布满银色暗纹的触手、光滑坚硬的腕足,还有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流光甲面……都令楚君山微微眯起了眼睛。作为一只怪物,他的长相……属实不赖。因此,他在秋风不出意外的,塔伦多果然拒绝了这一次请求。他用那双黑沉沉的、仿佛里面熔铸进了无尽黑夜的眼睛安静地锁着他的身影,许久,才默然不语的转过身,继续向前行走着。楚君山不置可否地微微挑眉,并不因此感到任何情绪。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梁星渊……应当是颇有微词的。不仅仅是对他存疑的身份,更是对他现在的态度。楚君山拧起眉头,半晌才缓缓舒展。他会给梁星渊一些时间——毕竟,好好谈谈这个要求,是他自己提出的。他收回神思,重新认真地望向面前的景象。深渊中触目可及的都是无穷无尽的黑色,远方偶有一些小小的丘陵地形,躲藏在并不茂密的植被后的是一双双闪着荧光色的眼睛。那些都是一些以收集腐肉为生的低级怪物。有深渊之主存在的领域,其他怪物会自动收集到这个信息,并不会贸贸然的出现在塔伦多面前找不痛快。来自同类压倒性的气势就像是某种圈占领地的信息素,令那些怪物不敢进犯分毫。楚君山微微蹙起眉,仿佛发现了什么,过了许久,他们再一次转回远点的那一刻,他终于转过身,侧目看向了梁星渊:“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也许是骤然听见楚君山的声音,对于梁星渊而言还有些不习惯。那一瞬间,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一条黑漆漆的触手,带着一点儿微妙的讨好意味的缠上楚君山的手臂,像是在试探他的底线,以此来推断自己是否拥有更加亲昵的接触机会。梁星渊不动声色的朝着那条不听话的触手望了一眼,微微眯起眼,却接上了楚君山的话:“嗯,这里应该有其他怪物。”楚君山垂下眸,两片浓密卷翘的睫毛就像是羽毛织成的扇子,拢住半边眼珠,显得本就锋利的上目线异常清晰。他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如自己所愿那般抚摸着那条触手,触手得到了想要的回应,就像是一条灵巧的蛇,缠绕上了他的腰间。“不是那堆草里的东西,而是高阶怪物。”楚君山面色淡淡,实际上抚摸触手的手法纯属至极,仿佛是刻在基因中的技能。梁星渊微微抿起唇,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那只轻轻移动着的手上,凝视着楚君山的脸,未尝离开过。直到——对方似乎感知到了他隐晦的目光,转过脸来,朝着他浅浅的勾起唇角,那双如琥珀般清澈透亮的眼睛里明晃晃的透着与他们讨论的话题无关的情绪:“你要不要猜猜,它们在哪里呢?”深渊中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