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家便将粥放到炉子上煨着,等他醒来再吃。”
于娘子说着,又对她道:“奴家先给姑娘盛一碗。”
“多谢。”
商绒轻声道。
耀眼的阳光落了满院,照在人的身上多少也有了几分暖意,也许再也不会下雪了,商绒在桌前一边喝粥一边想。
于娘子一走,她便端了一碗粥推门进屋。
少年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来,衣袖上浸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也全然不在意,只盯着掌中的一个小纸球,听见推门声响,他便一下抬眸,不动声色地将其塞入怀中。
商绒原要将碗递给他,然而走近些,她盯着他苍白的面容片刻,最终抿起唇,在床沿坐下,舀了一勺粥试探着往他唇边凑了凑。
少年眼睫微垂,目光悄然无息落在她捏着汤匙的手指。
“你还是不要动了。”
商绒嗫喏一声,汤匙又往前探了探。
少年一言不发,在她迟疑着要不要收回手的刹那,他微微俯身往前,没有血色的唇轻启,轻咬住白瓷的汤匙。
乌黑的一缕发落在他的侧脸,他卧蚕的弧度更深,一点小痣惹眼。
黄昏时,梦石从桃溪村中回来,带了几块学堂里送的糕饼,他第一时间给了商绒两块:“簌簌姑娘,这是红豆饼,很甜的。”
“还有,我记得你想要笔墨纸砚,我替你拿了这些回来,日后宣纸若不够了,便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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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道长。”
商绒接了红豆饼和那装着笔墨纸砚的包袱,朝他低首道谢。
梦石笑着摆摆手,随即便挽起衣袖,端起来铜盆里的热水进屋去,替折竹换药。
“公子臂上的伤怎么又出血了?”
他才解开折竹的衣带,拉下半边的衣襟,瞧见那伤口的状况,便皱了皱眉,但他随即想到外头的那个小姑娘整齐漂亮的发辫,他又一下明白过来,随即摇头笑了笑,说:“你如今臂上的伤重,何苦折腾自己?”
折竹不应,却转而问他:“道长可是打算好在此安度余生了?”
“我漂泊惯了,哪里安顿得下来,”梦石将瓷瓶中的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折竹公子也知,我还有一桩仇怨未了。”
“若非是如今我正在风口浪尖,前有晋远都转运使,后有容州知州祁玉松,两座大山压在我身上,我又何必在此躲藏。”
“那不如,我与道长做一桩交易?”
折竹的声音带着几分惺忪睡意,有点懒懒的。
梦石一听,替这少年用细布缠伤口的手一顿,他抬起眼:“难道公子愿为我寻那最后一个仇人?若真如此,那我梦石一定竭尽所能报答公子的……”
“我这人不怎么会报恩,但报仇却有千百手段,”折竹打断他,慢条斯理地将衣襟合上,“你已见过她的真容,我本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你彻底守口如瓶。”
折竹扶着床沿起身,隽秀的眉眼凌厉又疏冷,“但很可惜,她不许,那我便只能与你做这个交换。”
说着,他唇角微扬,迎上梦石的视线,“说不定日后风水轮流转,道长真有可报答之处,可别记错了,你该报答之人非是我,而是她。”
纵是梦石半生飘零已见过许多人,他此时也仍旧没有办法猜透眼前这个十六岁少年的一点心思,他甚至从这少年的字里行间中体会到了一股凌冽之意。
梦石回神,不卑不亢道:
“若能得报此仇,梦石一定不忘公子今日之言。”